脐带(2 / 2)
“还训什么练?没看到伊莉丝累成什么样了?”洛兰不悦地皱眉,再次挡在伊莉丝身前,一回头对着她时,语气瞬间又柔得像能滴出水,“别理他。你今天已尽力了。我听说城里新到了一批波斯行商,带了不少稀罕玩意儿,不如我们……”
话未说完,伊莉丝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开他凑近的俊脸。她上下打量着那男孩——从他那细伶伶的小腿,到瘦削得颧骨微凸的脸颊,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转头向赫克托尔求证:
“你没诓我?”
赫克托尔神情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股洪荒之力瞬间充盈了伊莉丝的四肢百骸!她一个鲤鱼打挺至少在她感觉上是跃了起来,走到男孩面前,带着一种前辈关怀后辈的优越感,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像拍在了一捆柴火上:
“小家伙,姐姐这次可没法让着你了。待会儿要是输得太难看,可别哭鼻子哦。你还小,长身体呢,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变强。”
男孩抬起沉静无波的眼眸,对她这番“谆谆教诲”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地问:“可以开始了吗?”
“可、可以。”伊莉丝被他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心中那点不妙的预感又冒了头,被她强行摁回去。她走到起跑线,煞有介事地开始做一套自创的、花里胡哨的热身动作,嘴里还不忘给自己挽尊:“须知骄兵必败啊,骄兵必败!小子,记住了!”
男孩只是用奇怪的眼神,默默看着她那些奇怪的动作,连开口评论的欲望都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旁,洛兰与赫克托尔并肩而立,气氛却截然不同。
洛兰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傻大个儿,虽然是伊莉丝自己要学,但你给我听好了。别把你训练那些糙汉子的法子硬套在她身上!要是让我发现她累着了,或是在你这破训练里伤了一根头发丝……”他冷哼一声,未尽之意更添威胁,“最重要的是,记清自己的身份,别起不该有的心思。她根本不会喜欢你这种……”他上下扫了赫克托尔一眼,吐出刻薄的评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懂吗?”
赫克托尔前半句还能保持无动于衷,听到后半句,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耳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明显愣了一下。向来拙于言辞的他,竟破天荒地顶了回去:“看、看起来……她好、好像也不怎么喜、喜欢你这样的。”
洛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周身气压骤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
随着赫克托尔一声令下,伊莉丝铆足了吃奶的力气,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她感觉风都在为自己助力……然后,就看到那被她轻视的“小麻杆”,迈着两条细腿,以一种轻松写意、闲庭信步般的姿态,“嗖”地从身边刮过!他甚至还有余裕回头,施舍般地看了气喘吁吁、被远远甩在后面的她几眼。
这……这速度是人能跑出来的?!
伊莉丝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麻杆”像遛弯儿似的轻轻松松跑完了一圈,潇洒地回到起点。而她自己,才不过挣扎到广场周长的三分之一处。
赫克托尔走上前,似乎想安慰她。
“我不服!再来!”伊莉丝喘着粗气,眼神却燃起了熊熊斗志。
第二次,结果毫无悬念。男孩的状态甚至比第一次还好,冲过终点线的时间更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再来!”伊莉丝咬牙。
第三次……
“……再……来……”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第四次结束时,伊莉丝几乎是挂在洛兰身上才没瘫下去,两腿抖得像筛糠,站都站不稳。洛兰看向赫克托尔的眼神,凶戾得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在他那“伊莉丝绝对没错”的滤镜里,赫克托尔就是这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若非顾忌在伊莉丝面前的形象,他真想当场拔剑把这傻大个剁成肉泥。
“今、今天就到、到此为止吧。”
赫克托尔那善良的本性终于短暂压制住了严厉的教官人格,顶着洛兰那吃人的目光,解释道,“带、带他来,是、是想让你看、看到差距。”他指了指那脸不红气不喘的男孩,“知、知不足,才、才能进益。”
“姐姐也在长身体吗?”
那瘦小的男孩适时地扯了扯赫克托尔的袖子,仰起小脸,用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又精准无比的语气,发出了灵魂拷问。
“那、那是我今天状态不好!”伊莉丝挥舞着软绵绵的拳头,恼羞成怒,全然没了赛前的从容与前辈风范,“有本等我练上几天,咱们再比一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阁下这水放得,怕是连护城河都要决堤了。”伊莉丝掂量着手中粗糙的木剑,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对面同样持剑的洛兰。她腾出一只手,指向训练场边缘一对正斗得翎毛乱飞、尘土飞扬的公鸡,讥诮道,“不让瑟恩和我对练?瞧瞧咱俩这‘巅峰对决’,动静还赶不上那两只鹐架的瘟鸡呢!”
她口中的“瑟恩”,正是那天让她惨遭滑铁卢的“小麻杆”本尊。
“兴许是伊莉丝精进神速,令在下难以招架了呢。”洛兰面不改色,厚着脸皮抛出一句奉承,那双异色瞳眸里笑意盈盈。
伊莉丝后槽牙磨得咯咯响,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天灵盖。这些时日被这位圣殿骑士大人阴魂不散地“贴身指导”实则是单方面纠缠,她对这男人的秉性也算摸清了几分。不同于莱纳斯那点摆在明面上的少爷脾气,成年男人的坏处就在于——心思九曲十八弯。莱纳斯年纪小,脸皮也薄,话稍微重些,不用撵,自己就先臊得跑开了。
可眼前这位……啧。
“谎话说多了,当心圣光降下神罚,劈你个外焦里嫩!”对付这种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任何委婉的暗示都会被自动过滤成调情的信号,进而助长他愈发嚣张的气焰。
“如果是为了伊莉丝的话,”洛兰笑容更深,语气里带着一种病态的甜蜜,“化成飞灰……感觉似乎也不错呢。”
如同重拳砸进棉花堆。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他依旧毫无杀伤力。
然而“化成灰”叁个字,却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刺中了伊莉丝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几乎是立刻,那个奴隶少年的身影就撞进脑海——刑场上浓重的血腥气、怀中逐渐冰冷的躯体、骨灰从指缝间被风卷走的粗糙颗粒感……历历在目,瞬间翻涌而上。喉头猛地一哽,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死死扼住,方才那点被洛兰搅和出来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沉甸甸的堵。
“无趣。”
她手腕发力,格开洛兰的剑锋,带着几分泄愤的力道,“哐当”地一声将木剑甩在地上。目光在空旷的场地上逡巡一圈,精准地捕捉到那个蹲在角落的身影,扬声招呼:
“瑟恩!走,我们再跑两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晾在外场的瑟恩,正百无聊赖地用木棍戳着地上的蚂蚁军团打发时间。从大清早开始,这位骑士大人就花样百出地霸着伊莉丝,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支走赫克托尔后,他这陪练就成了摆设,连靠近伊莉丝周身二十英尺都成了奢望,更别提完成赫克托尔临走前的嘱托了。
听到召唤,瑟恩眼睛一亮,立刻扔掉手里的小木棍,像只灵活的小豹子,朝着伊莉丝的方向小跑过去。
而与此同时,藏身于瑟恩身后石柱阴影里,屏息凝神偷窥良久的莱纳斯,眼见伊莉丝朝这个方向招手,心头猛地一跳,误以为自己的行藏暴露。他下意识就想缩回去,慌乱间向后一退——
“咚!”
后脑勺结结实实撞上了身后一堵坚实的“肉墙”。
“当心脚下,莱纳斯殿下。”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踉跄的身子,避免了小少爷摔个四脚朝天的窘态。
“卡斯帕?”莱纳斯借着对方的力道站稳,惊魂甫定地看清来人,撞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
话一出口,那颗平日里一半用来维护贵族尊严、一半用来琢磨伊莉丝的小脑袋瓜,罕见地灵光一闪,嘴角扯出一丝刻薄的讥笑,“怎么?她也不待见你吧?不然堂堂近侍大人,何至于沦落到跟我一样,躲在这儿做梁上君子?”
卡斯帕并未被这尖刺的话语所伤,面上依旧是那副滴水不漏的“职业”表情,只平静地陈述:“城堡里的仆役们正满世界寻您,就差掘地叁尺了。”
莱纳斯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掸了掸华贵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本少爷不过是……恰巧路过,路过罢了。”他此地无银叁百两地强调,梗着脖子,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般,故作镇定地从卡斯帕身边昂首走过,然而还没走出叁步——
“您的寝殿,”身后那温和却不容错辨的声音悠悠传来,“在另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莱纳斯脚步一僵,硬生生拐了个弯往回走。
“抱歉,”卡斯帕适时地补充,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歉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我好像记错了。嗯……还是原来的方向才对。”
“你故意的!”少年猛地回头,恼羞成怒,白皙的脸颊气得通红,恶狠狠瞪了卡斯帕一眼,又气鼓鼓地折返回去。走出没几步,他再次回头,指着卡斯帕的鼻子恶狠狠地威胁:“听着!本少爷才不是专程来看她的!不准你到她面前胡说八道!一个字都不准提!听见没有?!”
“谨遵您的命令,殿下。”卡斯帕微微躬身,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连日来心头积压的阴霾,因这小小的插曲竟意外地散去些许。待那抹气急败坏的背影消失在廊柱尽头,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回场上。看着伊莉丝气喘吁吁、却依旧咬紧牙关追赶着瑟恩奔跑的倔强身影,男人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梅尔基亚的傍晚,漫天金粉泼洒,层迭的云霞被染成浓烈的橘红与紫金,铺天盖地,绚烂得惊心动魄。古人云,好风如扇,好雨如帘。习习凉风拂过,将白日里积攒的燥热悉数卷走,只余下沁入骨髓的清爽。
伊莉丝抱膝坐在当日洒落骨灰的山坡上,尖削的下巴抵着膝盖。训练后的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颈侧,单薄的衣衫在汗水的浸透与晚风的吹拂下,湿了又干,此刻被凉风一灌,空荡荡地鼓动起来,凉意顺着毛孔丝丝缕缕地钻入,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种透心凉的清爽奇异地带来一种通透感,仿佛那些沉甸甸的烦忧也被这浩荡的风一并卷走了,她又可以做回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伊莉丝了吗?
记忆深处,上辈子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闲暇去欣赏落日熔金。那时的人生日程表塞得满满当当,打工、交租、备考……她必须像被不停抽打的陀螺般拼命旋转、奔跑,才能勉强抓住那些别人生来便唾手可得的东西……
“伊莉丝。”
“你是循着味儿来的猎犬吗?”伊莉丝没有回头,仰起脸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眶,对着绚烂的晚霞扯出一个笑。
“猜的。”赫克托尔如实回答,在她身旁席地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日里见他,不是在执勤就是在训练的路上,整个人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此刻卸下铠甲,难得也有像这般松弛的时候。
“你了解瑟恩吗?”伊莉丝歪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今天问他跑步的窍门,他轻描淡写地说以前跑慢了就吃不饱饭。我看他那双鞋都快磨穿了底,又不好直接问……”
赫克托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他和妹妹,是跟着流、流民潮……一路逃、逃过来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王都陷、陷落后,父母都……没了。为了不让妹妹挨、挨饿,他只能……四处找、找食儿,去偷、去抢,勉强吊、吊着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赤裸裸的真相摊开在眼前时,伊莉丝还是心头一沉。千里迢迢,烽火连天,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路走来究竟吞下了多少苦楚?她不敢深想。那些掀起战火的野心家们各有所图,鱼肉百姓的西罗先皇族更是罪无可赦,可这些孩子呢?那些在战火中挣扎求生的百姓呢?他们何辜?!
“所以……你把他带进护卫队,是想帮他?”伊莉丝的声音有些发紧。
出乎意料,赫克托尔却缓缓摇头,“我只给、给了他一份活、活计,”他目光投向远方燃烧的晚霞,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身为男、男人,路要自、自己走,天、天要自己扛。”
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伊莉丝凝视着夕阳余晖中男人刚毅的侧影,柔和的金光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你是个真正的骑士,赫克托尔。”她由衷地赞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不过嘛……”她话锋一转,拖长了调子,悄悄摸到垫在屁股下的木剑剑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看剑!”
一声清叱!伊莉丝单掌猛地一拍地面,借力旋身跃起,反手抽出木剑,带起一道凌厉的风声,兜头便向赫克托尔面门劈去!剑风将他额前几缕散落的碎发吹得骤然掀起又落下。
赫克托尔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粗糙的剑刃在距离他眉心不足一寸之处稳稳停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不拔剑?”伊莉丝挑眉,剑尖纹丝不动,“我不配做你的对手?”
“信你。”
两个字,答得干脆利落,坦荡得令人心折。
过于直白且真诚的回答,瞬间将伊莉丝满肚子准备好的机灵话噎了回去,脸颊竟微微发起烫来。索性手腕一沉,当真用剑身在赫克托尔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发出“笃”的一声脆响。
“错!”她板起脸,努力模仿着教官的威严,“一个战士,须臾不可懈怠!管他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掉以轻心!懂不懂?”
果不其然,这个榆木疙瘩顶着额头上新鲜出炉的红印子,一脸受教的表情,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直男啊……这该死的、让人无从下手的直男!
伊莉丝在心里默默扶额。
“一个两个都跟会遁地似的,这么难找,累死本姑娘了……呼……呼……”一串带着浓浓怨气的嘀咕随风飘来。伊莉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提着碍事的裙摆,正气喘吁吁、颇为狼狈地爬上山坡。
看到伊莉丝的瞬间,她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下拽,嘴里连珠炮似的解释:“可算、可算找到您了!快,快跟我走!莫甘娜夫人传您去花厅,急得很!”
伊莉丝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满头雾水地被扯着走。匆忙间只来得及回头向赫克托尔投去一个告别的眼神。男人却突然伸手拉住她,古铜色的脸庞憋得有些发红,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在侍女急切的催促声中挤出几个字:“过几日……灯、灯节。若……若心情不佳,我……带你去散、散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伊莉丝从花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后走出来时,才恍然明白赫克托尔那番突兀邀约背后的深意。她就说洛兰那个圣殿骑士怎么天天闲得发慌在她眼前晃悠,果然无事不登叁宝殿——教会突然横插一杠,宣布她与莱纳斯的婚约无效,理由竟是……未经神圣教会审批?
糊弄叁岁小孩呢!王公贵族的联姻多了去了,怎么偏就盯上她这落魄公主?何况西罗先王室都倒台了,哪门子的公主不能下嫁?
也罢。她甩甩头,试图驱散心头的烦闷。歪打正着,倒是遂了她的心意。只是……这消息她知道了,估计莱纳斯那小子也……
算了。她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反正那小子平日里话里话外对自己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就算觉得婚约作废拂了他们家族的面子,气上几天,等找到更“门当户对”的人选,想必也就消停了。
然而,伊莉丝的脚步忽然顿住,眉头微蹙。
一个突兀的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从刚才踏入花厅直到现在,她似乎……就没看见过玛格的身影?
那个总是带着刻薄笑容、眼神锐利的独臂侍女,如同被这暮色悄然吞噬的幽灵,消失得无影无踪。
玛格……去哪了?
这个疑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她心底悄然漾开一圈不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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