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松萝自小就服侍他深知他的性子,担心他玩心一起累着了,索性给他找点乐子转移下注意力,便指着刚送来的两盆花道:“小郎君,您看这些花。”
云岫这才想起这茬,走到花盆边俯身细看,这是两盆菊花,开得瑰丽热烈,香气阵阵。他不认识这两盆究竟是何品种,但观其绽放姿态与他在家乡见过的那些迥然相异,又想到如今身在帝都,便知不是凡品。
松萝笑盈盈道:“您一定猜不到这花来历。”
她这样说还真把云岫的好奇心一下吊得高高的,遂问:“这花从何而来?”
松萝道:“是宫里赏的,喏,一共就两盆。听说来颁赏赐的内侍前脚刚走,世子爷就让人把花都往您这院子里搬了。”
松萝话里的揶揄让云岫两颊轻微烫了起来,他羞赧地装作去嗅那两盆花的气味,并不接这话。
松萝又掩口笑道:“小郎君的脸皮还是这样薄,您和世子爷之间分明只差拜堂成亲这一步了,怎的还这样害羞?”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收敛了笑意,喃喃低语,“谁能料到突然会来帝都呢,还如此之赶,原先定好的黄道吉日也错过了,也不知这婚事何时能重新定下来……”
云岫听到了也只当不知,他垂下眼帘,怔怔看着那两盆花,心道,恐怕这帝都里的“大事”不彻底尘埃落定,他这婚期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个着落。
这种想法并非无的放矢,只是说来话长。
云岫他爹早年在帝都做官,据说也曾风光无限过,说是位极人臣也不为过,可宦海沉浮,大起大落皆是常态,到了云父这儿也不例外。云父在失势后致仕归乡,却在几年后因病离世了。
云岫是云父的老来子,生母早逝,因小时候身体孱弱就一直被养在老家。云父病逝时,他才十二三岁年纪,除了几房远亲,家中再无一二亲厚长辈照拂,若不是庆顺郡王世子谢瑜安念在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上多次帮衬,恐怕他很难熬过那段灰暗的时光。
半年前,这位知根知底的竹马突然向云岫表明心意,说心悦与他,想要和他缔结鸳盟,修百岁之好。
初听此言,云岫心若擂鼓,大脑空空,自己说了什么一概不知,等反应过来时,他已被竹马一把搂住,对方欣喜若狂地许诺说:“承卿此诺,必不相负!”
如此这般,这婚事便算云岫口头应承下来了。
谢瑜安办事效率极高,虽双方父母都已不在世,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有条不紊地办妥当了,只等到了黄道吉日那天迎亲拜堂,这六礼也就全了。
可谁能想到,这吉日还没等到等来的却是一道十万火急的圣旨——命庆顺郡王世子谢瑜安携一干家小即刻启程赶赴帝都。
去帝都做什么,圣旨上说的语焉不详,让人摸不着头脑,传旨太监活似一枚撬不开的蚌壳,奉上大把的金银也漏不出只言片语的提示,只一味地催促谢瑜安尽快收拾细软随他入京。
这婚事也就因此耽搁了。
照道理他俩还未真正成婚,云岫还算不得谢瑜安的“家小”,原本是不用遵旨上京的。但谢瑜安有自己的考量,他屏退仆从私下告诉云岫:“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一去短时间内恐怕是回不来的。前不久,外祖寄了信回来,他老人家在信中说圣上有意在宗亲中择一子入继。我想此次陛下宣我入京,十有八、九为的就是此事。”
云岫记得谢瑜安说到这儿的时候眼中有抑制不住的光在闪烁,胸膛起起伏伏,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顿了顿突然握紧云岫的手,双颊因为情绪起伏出现稍许潮红,他说:“你我的命运会因为这道圣旨出现巨大的转折,兴许……”
兴许什么,谢瑜安并未明说,但他又说了这样一句话,“岫岫,我不想和你分开,你同我一道进京罢,不论将来结果如何,你我都要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才好。”
云岫虽然单纯但并不笨,谢瑜安把京中秘事都透露给了自己,他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谢瑜安并不甘心在偌大的青萍府做个区区藩王,对方心存壮志,想要一朝化龙,扶摇直上。
云岫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并不想做皇后,但谢瑜安多年的情意他不忍相负,且他从未踏足过青萍府以外的地界,又对自己父亲做过官、生活过几十载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想了想便答应了他。
可到了帝都后,他们才得知,原来圣上并非只招了谢瑜安一家进京,宗室旁支中陆陆续续有一二十来人接到了圣旨。虽早有预料事情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但谢瑜安仍心情低落了几日,只因他很快意识到他在这么多储君的候选人中实在没有太多的先天优势。
好在谢瑜安郁闷了几天后很快又看开了,他悄悄对云岫说:“即便最后希望落空也不碍事,至少现在不用被困在青萍府那块方寸之地,能有机会得见天颜,只要我表现得当,想来陛下必定不会让我白来帝都一回,做不成太子但袭爵应当是不会有问题的。”
云岫和谢瑜安从小玩到大,对他府上的事也是清楚的。谢瑜安的父母——庆顺郡王夫妇几年前过世了,但袭爵的旨意迟迟未下。谢瑜安曾托外祖父在京中筹谋,可帝心难测,当今圣上对宗室又向来冷淡,好多年了这桩事仍旧就悬而未决,成了谢瑜安的一桩心病。
能有希望解决此事再好不过,云岫很为谢瑜安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