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2)

杨琳说:“不为什么,就是不卖。”

明珠不懂,也有些着急:“可你留着它也没用啊老姐,你跟姐夫在深圳房子那么多,多到都住不完,总不会还回去盖房吧?”

杨琳嫌吵:“你能不能安静点,别烦我?”

她突然就不高兴了,杨明珠不懂但也不敢惹,瘪瘪嘴觉得自己父亲说得对,她二叔跟堂姐性格都奇奇怪怪,说变脸就变脸。

楼下饭桌已经摆好,辣的不辣的都有。

林坤河当了一年湖南女婿,老丈人家的叉烧终于没再落辣椒,还有一碟白灼菜一点凉拌海蜇,够他填肚子了。

桌上杨明义一直向他敬酒,旁边杨家两个老兄弟也是一轮接着一轮,喝着喝着还开始忆苦思甜,忆父母,忆童年。

忆完一圈,杨大伯说梦到去世的老父老母,都向他问起这个弟弟,问身体好不好,过得舒不舒心。

“弟啊……”杨大伯感叹:“爸妈还是记挂你的……我一直都跟他们报好,也怕你伤心,总不敢提。”

杨老板摸着酒杯,一对激红的眼圈。

杨大伯也哽咽,望了一圈小辈说:“到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计较的呢,他们小孩子过得好,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你说是不是?”

喝到最后,兄弟两个扶肩相泣,看起来相当感人。

只是老大一走,杨老板又指天指地骂了一通,颇有气势。

老丈人翻脸速度不差,做人也是既糊涂又清醒,林坤河极力地忍,忍到肺都痛。

他问杨琳:“你爸跟你爷爷奶奶关系很差?”

杨琳点点头:“他很怨我爷爷奶奶,尤其是我奶奶,他那根手指头炸到的时候我奶奶骂过他,叫他死掉算了……”

她把折叠桌收起来,看了眼外面趔趔趄趄冲地的杨老板,想起很小的时候放学回家,路上碰到准备出去赚钱的父亲,叫了一声爸。

杨老板在蛇皮袋里掏出一根香蕉递给她,让她好好读书,在家好好照顾孝顺爷爷奶奶。

杨琳当时不懂,明明爷爷奶奶并不喜欢父亲,明明父亲私下也总是怨和骂,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孝顺去照顾。

后来奶奶去世,她父亲跪在灵前悲恸地喊妈。

老一辈的那种叫法,深长得像肺里呼出的一声呐喊,也像耕田的牛崽子在喊牛妈妈。

她那时才意识到,再仇再怨,杨老板也渴望父母的爱。

这些杨琳没说给林坤河听。

今天这顿饭接近三个小时,喝的是老家酿的烈酒,这种酒度数最邪,杨琳感觉林坤河也喝多了,这回真的在用脚画龙,身体也摆来摆去。

她让林坤河去休息,林坤河还在开玩笑,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黄亚滨家里这样,杨家也这样。

杨琳一听黄亚滨,嘴角迅速下撇。

林坤河没留意,他进了收银台,又看见那些压在玻璃下的照片。

有一张是他们全家福,杨鹏飞还被抱在手里,杨琳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扎着很大的头花,眉心一个红点,嘴唇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画过,和眉心一样红。

他指指她额头:“点这个干什么?”

杨琳说:“朱砂不知道吗,避邪的,走亲戚都要点。”

她去门口洗了把手,刚刚租房的小情侣下来去吃饭,女孩子嘴里嚼着口香糖,叭地吹破一个泡泡,男生伸手揉揉她脑袋。

杨琳站在门口一时没挪开眼。

她想起何渊文,他们那时候也这样,挤在出租屋形影不离。

他们没什么钱,经常是下楼随便吃点,后来买了锅勺租了煤气罐,才慢慢过日子一样过起来。

那时觉得钱没了无所谓,有情饮水饱是年轻人不用刻意去相信的东西,可始终,生活是最大的教育家。

杨琳转身,她妈妈拿了房间钥匙让他们上去休息。

还是上次那间豪华房,同样的四件套同样的床垫,只是杨老板大概喝得顾不上,今天没有十八禁的闭路电视。

但也不是索然无味,土酒上头飘飘然,林坤河搂着老婆窸窸窣窣地亲了会,压着嗓子说:“生个孩子吧?”

杨琳没说话。

林坤河摸索到她手腕,用力圈了圈。

杨琳脑袋抵着他,眼珠缓缓转动,闷出一句:“我不想生。”

“为什么?”林坤河把她翻到身上,勾着眉梢问:“怕你像你爸,像你爷爷奶奶一样偏心?”

杨琳抬头看他。

他喝得眼白微微充血,看她的视线却挺认真,缠着她指尖勾了勾,眼底一点笑意:“怕偏心就生一个,不让自己有偏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