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过往像他体内瘟疫,周止雨以为自己治好了,没想到只是在他健康时潜伏,在他孱弱时趁虚而入。

怎么还是那么清晰。

他还记得。

他站在聚光灯下,被照得轮廓熠熠,脸上映着香槟色的吊灯光斑,正接受无数赞美与恭喜。礼物在身后堆成了山。

成人礼,生日宴,多美好的日子。

其实他对礼物很不为所动,他收到过许多了,他更想收到来自家人的。

他无所事事地垂着眸,看似在笑,实际很放空地想。还不来?司机太慢了。

就在这时,有人的手机响了。

随后,许多人的手机都响起来。

从口袋,从手包,从秘书、助理手里。

黑暗中的人影面目模糊,都很憧憧,拿起手机后,那惊讶、悲哀、可叹、怜悯的神色之多,周止雨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想从这聚光灯下逃走,却双脚发麻着逃不脱。

终于所有人都看向他。

周六快步从他身侧走来,低声说了句什么。

周止雨脑海轰然,踉跄着后退一步。

周六眼疾手快扶住他,撑住他不向后倒。周日拨开人群,强硬地推了周止雨一把,终于把他推回了神,向前走。

三人神色近乎肃杀,走入聚光灯照不到的范围,像暗海中最利的剑尖,要刺向寻不到的深渊。

*

独居那段日子,周止雨把那天回想到烂了。

他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自然也记得那天早上,他为了自己的成人礼做准备,打算再练练琴。

但不知怎么了,他下巴抵住琴托,换了无数个姿势,没有一个舒服,搭上弓一拉,下弓力度根本不大,离脸很近的地方却立刻一声短促的爆裂!

琴弦毫无预兆地断了。

断了一根,别的弦再拉发出的声音都很嘲哳,周止雨离得近,难免被琴弦抽到,侧脸到耳朵立刻红起一道印,也不打算拉了,忍痛捂住耳朵把小提琴放下,心里奇怪。

不应该啊,两个月前刚换过弦,这么快就绷断,是调弦的调太紧了?

明明他只是最近拉得勤快一些。

后来他才知道,琴弦断的时候,就是他爸妈……出事的时候。

他坐在租屋沙发上,拍拍身边位置,蔫蔫的高兴走过来圈成个圈躺下来,狗尾巴毛有点扎手,扫了他一下。

周止雨捏着它软弹的耳朵,喃喃说高兴,我想明白了。

高兴抬起眼睛看他,像在疲惫地问怎么了。

周止雨苦笑摇头。

*

原来命运曾发出提醒。

……以一声琴弦崩溃的回音。

第64章

他从车上下来时, 地面热浪滚烫。

皮鞋踩上去,后跟略微磨脚。新鞋都这样,贵的也免不了。

他走了两步被人拉住, 周日在他身后摇了摇头, 另一只手解开礼服领结放进兜里, 想帮他也解开,太热, 但被周止雨推开了手。

他刚从宴会上下来,头发里被庆祝礼花喷上的金银闪粉还没掉,向车祸现场走,和柏油马路上的滚滚黑烟像重案七组和优雅王子爱上我两个片场。

他向前走, 想钻进警戒线,被周围看场的警官抱住腰放到一边,说小孩,那是车祸现场,不能进, 你从哪跑出来看热闹的, 快回去……

说到这里, 大概看到周止雨的神情,警官住了口。

他朝警官大喊那里面是我爸妈,还有我的狗!但没有用。

警官听后反而把他抱得更紧,还往不会过车的草丛里又走了走, 力度勒得他腰痛,把他的脸按到自己胸前, 说别看,听话,乖孩子, 别看。

他想到那件大漆屏风。

百鸟朝凤,爸妈今日开车上山去取,做大漆的老师傅远近闻名,到最后一刻也在仔细打磨,于是拖到了当天。

原来眼泪太满掉得太快不太会影响视线,周止雨掰开警官的手向草丛里跑,在那找到了那块巨大的折叠大漆屏风。

车祸后,屏风从车后摔出,百鸟朝凤的纹样在冲撞与刮擦中模糊不清,摔入草丛,像个等待着被抱起的、伤痕累累的人。

他没法抱住爸妈里任何一位,高兴也已经被送走了——边牧还有抢救的余地。

他连这块屏风都抱不起来。

太大,也太重了,十八岁的男孩而已,他扎了一手摔至劈裂的木刺,连着搬了三次也只是抬起一边,倔强地不肯放,与之僵持到脖颈青筋浮凸,整张脸都红了。

他跪在草丛里胸腔起伏,不停喘息,还带着泪。银白色礼服全是灰土,前胸礼花已不知道掉到哪里,雪白雪白的风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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