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他家里很少来人,海科大旁边四十多平的一室一厅,甚至找不出一对待客的茶杯。

周唯实从柜子顶上拿下一套蓝色礼盒,用刻着“海科大桥梁设计特等奖”的白瓷杯给林越峙沏了杯茶水,看他没有指点的意思,才去换衣服洗澡。

等他出来,林越峙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休闲衣,端着一套精致的杯碟啜饮。

他路过卧室扫了一眼,果然里面也换了床垫床单,何助为了让林越峙顺心,几乎要把他的房子重装一番。

周唯实在锦瑞时,常有实在下不了床的时候,他见过何小诗怎样带人来换新床品。

不管多晚都手段麻利,目不斜视,视浑身狼藉的周唯实为无物,让他觉得自己羞耻都多余,只是一个她见惯的人形摆件。

周唯实家里没有电视,客厅除了用来吃饭,还隔出一个小书房,摆着一桌一椅和油亮的桐木书架。

林越峙正背过身去,看书架上没了描金的书脊。

“你弟在尘域被逮的。”林越峙随意地说,声音在这个小空间里显得没由来地响亮。

尘域,海市最高端的会所,虽然周唯实没去过,但也略有耳闻。

“嗯,”看他辨认了太久,周唯实好意地出声提醒,“那本是《寂静的春天》。”

桌上他倒给林越峙的水一丝未动,已经凉了。那茶叶还是老陈给他的好茶,平时他自己都不舍得拿出来。周唯实不想浪费,端起来喝了。

“你知道他把海市的地下钱庄都借遍了吗?”

周唯实有很多话想问,但又觉得问出口太蠢,便只是摇头。

他一直是小县城里学习最好的那类学生,特招进市重点,超线考进海科大,之后就是保研直博。他有赚钱替家里还过债,也对于赌徒有所耳闻,但这种细节却一概不知。

“从一个赌场赌完,出老千赢的钱马上换个赌场再赌。输了就签欠条借高利贷,最后利滚利窟窿越来越大,就帮别人干见不得光的事。”

“他得罪了大人物,被人扣了。”

周唯实不知道李峥具体在干什么,但是牵扯到“赌”,他也能猜到李峥是欠了太多走投无路。

海市的赌场并不合法,周唯实心里着急,“他们怎么才能放过小峥,还钱行吗,我去筹钱!”

林越峙双手抱臂,靠着书桌,斯条慢理地看了他一眼。

周唯实被他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寒,他咽了一下口水,不自觉退了小步。

“你不问他欠了多少么。”

周唯实不做声。

林越峙冷笑一声,“五百万。”

周唯实的视线定在地板砖上,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艰难地开口:“我辞职,去企业做开发。”

去年远昌集团的终端研发岗,开出的应届最高薪资是128万底薪,60万年终,对方是京大的本硕博,比他履历光鲜一些,但凭借粤海大桥的项目,他或许也能谈到相近的价码。

白若梅的房子、他的房子……白若梅恐怕是要一直住在医院了,他可以搬去教工宿舍,还有老家的小院,虽然荒废很久,但或许有人愿意低价租借,做个农家乐也好。

即便不能马上交接入职,他还能先找几个项目或者家教,海市的财阀富商很多,都舍得给孩子的教育花钱,周唯实以前就给扬元药业的小少爷补习过,给钱多得让他咋舌,这些都能先还一部分。

等他真的从大学辞职……两年,不,一年他就能堵上李峥的债……

只消十几秒就已经想好之后的每一步,周唯实似乎早有准备,但又好像已经放弃了反抗。

他忽然觉得原本被安抚的疼痛又掉头重来,密密麻麻地噬咬着他已经所剩无几的骨架。

他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又查不出原因,大概是和alpha的周旋耗费了他太多心力。

“你每个月吃6块一瓶的药,给白若梅交四万多医药费,再给他儿子还几百万的债,”林越峙晃了晃手上的白盒,瓶内的止痛药已经所剩无几,发出轻微的翻动声。

“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慈悲的人了。”

周唯实仿佛对一切毫无察觉,只是轻声纠正,“校医院教师卡能打折,这瓶药本来60块呢。”

林越峙心中烦躁,觉得这人真是无药可救,他最讨厌蠢货,而周唯实这种被蠢货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聪明人让他尤其难以忍受。

他一脚踹在周唯实的小腹上,“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我……”

周唯实被林越峙甩到地上,后腰被重击,撞翻了书桌。

他的表情明显空白了一瞬,身上每根骨头都痛,可是药瓶在茶几上,他不敢伸手去拿。

“你是不是特别贱啊周唯实,白若梅有儿子,你自己跑过去要当人家儿子,人家把钱把房子都给自己亲儿子挥霍了,等到快死了让你去跑前跑后。李峥把你当傻子一样,说你是mb,你还真给他还钱。”

白若梅的医药记录散落一地,谁都看得出来,她根本是靠进口药维持生理机能。照这样下去,不管周唯实再怎么赚钱,这根线也有断掉的一天。林越峙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他生平最恨蠢货,周唯实这种被蠢货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聪明人更让他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