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那天白若梅弯下腰摸摸周唯实的头,说幼儿园放学了,我们去接小峥。
即便还会注射屏蔽剂,但周唯实的易感期依旧如期而至,灼痛和身体的异样让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他高烧不退,白若梅给他注射了他人生的第一支抑制剂。他无意识地依靠住白若梅喊“妈妈”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没有松开手。
那一天开始周唯实的人生里不再只有周致,也有了妈妈。
很快周唯实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次腺体检测,他变成了一个不用再遮掩的omega。
然而,平权组织和亚联盟之间爆发的冲突愈演愈烈,让底层omega生活得更加艰难。
白若梅和周致一样,依旧对外称他是个beta。
当时的周唯实还不明白,白若梅和周致一样,并不是对于他是omega而心生不满,她们只是痛恨着自己的omega身份,又被现实捶打得认清现实之后,把那一点美好祝愿寄托在了周唯实身上。
也没有多么宏伟的期望,盼着自己的孩子成为万里挑一的alpha。他们只希望他能强壮一些,跑得更快一些,不被信息素左右。只希望他是个容易生存的beta,不需要依靠alpha标记就能免受侵犯的beta,就足够了。
那样就能过上她们期望的平淡的一生。
文学作品总爱执着歌颂不屈的人格,仿佛只要意志足够顽强,便能无惧一切风雨。但每一个omega都明白,在天生的支配基因面前,摧毁最顽强的omega,也只需要一次热潮期。
作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的女性omega,白若梅甚至比周致活得还要艰难,她常常被调戏欺辱,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但白若梅依旧对周唯实很好,会给他补衣服,开家长会,去和欺负他的同学家长吵架。她每天把周唯实的头发梳顺,遮住稚嫩的腺体,然后和所有人笑着说,唯实还没有分化哦……腺体发育快么?可能是我们家烧鱼烧得多,营养好吧。
周唯实想,周致已经离开他了,周唯实不想白若梅也因为他而被命运惩罚。
直到16岁那年的寒假。
那是周唯实能把握的腺体分化最后时间点。他要确保自己的腺体不会再生长,永远定格在第三次三性审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实现周致和白若梅的愿望。
那时白若梅上班很忙,李峥住在外婆家。
他日复一日的登上天台,在夕阳西下时练习刀法。深度腺体切口选用11号手术刀片配3号刀柄,22cm的手腕反握困难,16cm的夹刀片有些头重脚轻。
在一个晴朗的傍晚,周唯实独自与周致手串的蓝色风铃对坐一天,拿着手术刀,最后一次走上了天台。
腺体与动脉相连,需要将医学书和三性审查x光片的腺体位置两相对照。轻轻下刀,斜切一个月牙状的创口,因为自己难以缝合而简单直接地贴上医疗胶布。
血液滴落,顺着他单薄光裸的上身流过他的脊背。
他记得在那栋老楼的天台上摆了十几盆花,从三角梅和桂花枝两盆之间望过去,会看到太平街一百二十六对路灯,尾稍指向市中心的远昌集团地标大楼,如同聚腾的云朵。
入目所及是繁华的钢铁城市,omega保护组织“aliferous云霓之翼”买下地标大楼巨大的led屏幕一整年,为《平权法》造势,鲜红的方正字体与周唯实腺体上的血一样触目惊心——
“改变这个世界。”
那一天,周唯实从自己的字典里抹去了“omega”。
那是2291年8月26日,与三个月前通过的《omega平权法案》相隔13年4个月又25天。
一切的法律条文规定在成文的那一刻就注定已经落后于时代。16岁的周唯实最需要《平权法》时他还只是口号,直到他28岁的今天才正式通过。
而真正被挤压成泥的omega,早已散落如风。
第17章 水果塔
故事听完,林越峙依旧停在黑暗中,周唯实从林越峙的手中挣脱,摩挲着墙壁迈下最后两级。
层云已经被风吹散,从楼门口洒下温柔的月影,照亮他的前路。
其实做个残缺的omega混迹在人群中,他也能走的很好,很平稳,和这些年一样。
周唯实转身温柔的笑:“林先生不用担心,我没时间在外面乱来,也没有病。托您的福,治疗之后我心肺机能也好了很多,我一定会保证我们的合约完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