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岳临漳动作很熟练,先刮净碗底残渣,再浸入水中,陈挽峥抱臂倚在门框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今天这人穿了件棉麻衬衫,袖口松松挽到手肘,露出的左腕上扣着块老式石英表。

洗到一半,松脱的袖口突然滑落,眼看就要浸到水里,陈挽峥实在忍不住,上前攥住手腕:“要湿了。”

泡沫在两人交叠的指间膨胀,岳临漳僵着没动,任由那双刚浸过山溪的手覆上来。陈挽峥的指尖凉得像蛇,灵活地翻卷着他的袖口,鲜红的指甲刮过表盘,刺激着岳临漳的大脑皮层,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心跳和血液的流速都在加快。

他的手指很柔,很白,衣袖被他一折一折翻起,指尖所到之处像野火燎原,岳临漳突然觉得口渴。

陈挽峥也在看他的手,他的手不如自己的白,手背青筋血管可见,指甲修剪成圆弧形,浅浅的月牙镶在透着健康粉的指甲里,他说:“临哥儿,你的手很好看。”

岳临漳想抽回手,却被陈挽峥握得更紧,“你将来一定是个好丈夫。”

“为什么?”

陈挽峥松开他的手,又拉住另一只手,他像有强迫症,把另一只手没散开的袖子撸下来,重新一折一折往上翻叠,“你生了一双疼夫人的手。”

“那你呢?”

“我?”陈挽峥笑笑,凑到岳临漳耳畔,“我生的是被人疼的手。”

岳临漳突然捉住他的手,“别闹。”

他的手上全是泡沫,陈挽峥从他手心滑走,“你弄得我手都是泡沫,怎么办呢。”

奶奶进来拿抹布,“洗个碗还要两个人啊,阿临怎么能让客人洗。”

陈挽峥笑着解释:“奶奶,我没洗,我就看着呢。”

“让阿临洗,阿临从小会做家务。”

奶奶拿好抹布刚转身,陈挽峥把手伸给岳临漳,压低声音:“你弄的,你负责。”

岳临漳冲净手上的泡沫,终于稳稳捉住了那只手。触感果然如他所想,柔软得像初春的柳芽,细滑得似上好的绸缎。山泉顺着陈挽峥的指尖流淌,宛如溪水打磨千年的红玛瑙。

他鬼使神差地捏住那几枚红指甲,用指腹轻轻摩挲,水流哗哗作响,却怎么也冲不淡那抹艳色。

“怎么洗不掉。”岳临漳低声道。

暗黄的灯光,清澈的流水,白皙的手指,红色的指甲,伊甸园的苹果熟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脚下蚊子肆虐猖狂,陈挽峥接一捧水往脚上泼,山泉水是真的凉。

“可以借我梯子了吗?”陈挽峥问。

岳临漳擦着手,“可以,稍等。”

他家房子两层,进门得穿过一道天井,而后是堂屋,陈挽峥听见一阵老房子木楼梯吱吱呀呀的声响,又听见脚步声沉沉下楼。

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吃完晚饭进屋睡了,陈挽峥一个人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一棵芭蕉树出神,神怪故事中屋角芭蕉必成精,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妖精,会在雨后幻化成人形,未着寸缕的小妖躲在芭蕉叶后叫岳临漳,“临哥儿,能不能借我一身衣服,奴家衣不蔽体……”

冷不丁的一声打断陈挽峥的遐想,岳临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发什么呆?”

“啊,没有,你不是上楼拿梯子,梯子呢。”

明明听到他跑上跑下,并没看见梯子。

“谁家梯子放楼上,我去拿药膏。”

陈挽峥轻轻一跃坐在窗台上,脚离地轻轻晃动,“你对谁都这么贴心吗?多谢啦。”

“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陈挽峥身体前倾,笑的毫无公害:“那你帮忙帮到底呗,我看不见腿后面的蚊子包,能帮我涂药吗?”

岳临漳犹豫几秒,蹲下,抬起他的脚,擒住他脚踝,不算温柔的替他抹药。

清凉的药膏抹在被蚊子叮起包的地方,脚被他握在手里,不知怎么的,想起戏文里书生被妖精勾引,心甘情愿臣服在妖精裙下的故事。

岳临漳将剩下的药膏给他:“这里蚊子多,你留着用。”

“谢了。”

岳临漳在一楼杂物间找到梯子,扛着走在前面,陈挽峥跟在后面,今晚月亮很圆,月光下那一树黄色的花像是镀上一层金色,花朵一串一串的,跟槐花类似,但比槐花张扬。

陈挽峥在地上捡起一串,轻嗅,没味道,“这真的叫腊肠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