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李尧嗯了一声,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搂着陶小山的手拍了拍他的腰,“走吧。”

陶小山启动车子,拐到那条笔直的油漆路上,沾着面粉的粗粝麻绳把两个人捆在一起,凛白月色下,陶小山能感受到李尧的心跳。

到医院门口,李尧自己解开绳子下车,陶小山要扶他的,反而被他一把搂住了肩,拖长声音:“没事的——”

进了医院里头,灯光直白一照,陶小山才看清李尧的脸,嘴唇特别红,嘴角上还有好几个泡。

察觉到陶小山在看他,李尧迅速抬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是不是可丑了?”

陶小山压根儿没往丑还是美那方面想,俩人站在一楼大厅,就这么脸对着脸,陶小山拨开他的手,眉毛拧得能夹死蚊子,“这怎么回事儿啊?”

“你是说,你知道自己柑橘过敏,还吃了橙子?”医生不可思议地看李尧:“图什么?”

李尧呲牙费劲地笑:“馋呗,没忍住。”

医生叹气,唰唰给开了张方子,“一楼拿药去吧。”

陶小山先一步拿过单子,医生又点着单子上的药名嘱咐:“这个药膏是涂抹的,另一个是口服的。”然后看一眼旁边“自作孽”的病人,“他应该知道。”

“谢谢大夫。”陶小山对李尧说:“我去拿药。”

“我也去。”李尧跟着站起来,陶小山让他坐在科室外的椅子上等,“我很快就回来。”

“多快?”李尧肿着嘴问,说话都含混不清了,还不肯闭嘴,拉着他衣服问:“多快?”

“四分钟。”陶小山真的认真想了想,迅速计算了一下从这里到拿药窗口的距离和等待的时间。

李尧松开手,“行,去吧,我现在开始数,一、二……”

陶小山小跑着下楼,等拐过弯去看不见了,李因向后靠在椅子上,疼得嘶一口气。

他仰头看医院天花板,长腿屈着,手指头一下一下敲着扶手,老妈的话还在脑子里转悠:“会觉得有点害怕。”

害怕吗,李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他往常不同,左边嘴角略高一点,是他观察和练习过很多次的李尧的笑容。只不过他现在嘴肿着,肯定远没有李尧笑得好看。

有人上楼,听匆忙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陶小山,李因坐直了,偏过头去看他。

陶小山是跑回来的,跑到李尧面前撑着膝盖喘气,额头上的头发都湿了,却噙着不太明显的笑意,问:“数到……几了?”

李因压根儿没往后数,当时随口一说而已,陶小山就当真。李因笑,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没到四分钟呢。”

“那就好。”陶小山坐下来,给李尧涂药。

“尧尧哥。”陶小山盯着他的嘴唇认真涂药,突然问道:“你过敏的话,可以吃橘子吗?”

李尧嘴只能张开条缝儿,哼哼一声,意思是不能。

“那能碰橘子吗?”他停下手,举着棉签说:“可是两年前你给我扒橘子了。”

他歪了歪头,认真问道:“你那时候不过敏吗?”

陶小山眼睛很干净,李因第一次见他就注意到了,像某种小动物,直白的、分明的,再烂的人也很难对着这双眼睛撒谎。李因眨眼,轻轻啊了一声。

但陶小山似乎只是问一下,无论李尧两年前对橘子过不过敏,现在唯一重要的是把药膏涂匀。

“好了。”陶小山捏着棉签拆另一盒药,仔仔细细地看说明书。

李尧戴上卫衣帽子,头倚在墙上看他,“怎么样陶老师,看出什么来了?”

陶小山把长长一张说明书叠起来,精简成四个字,“温水冲服。”

李尧鼓掌。

“我去给你倒热水。”陶小山起身,李尧一把抓住他,“凉水就行。”

“我刚看到护士台有暖瓶,我接一杯来。”陶小山不走,也不扯他的手,只是站在原地跟他解释。

李尧没放手,“护士台在一楼,你还要去一楼啊?多麻烦啊。”

陶小山突然弯下腰,“尧尧哥。”

他们的脸相距只有两拳远,李尧睫毛快速眨了两下,“嗯?”

陶小山的手覆在李尧抓着他袖子的手上,“我很快就回来了。”还轻轻拍了拍,“这次你数到三十,行么?”

李尧噢了声,松开手。

“五、六……”李因摇摇头,怎么还真的数上了,傻不傻,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五岁之前的孩子和陶小山会这么幼稚,给等待设置倒计时,可如果人不会回来,数到几都没用。

李因又无聊到开始发呆,想到鱼片粥被他放在了车上,想到李珉之熟练地戴围裙挽袖子的样子,想宗英喂橙子和在窗台前招手的样子。

他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比他要幸福得多啊。李因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浸出来,有个人影模糊地跑来,手中两个白点,是纸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