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 第76节(2 / 2)

可那条发带是最平常不过的颜色和纹样,他为何要死死绑在手腕上?

她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就是你在江边,抛下我登船那次送的?”

话音未落,徐闻铮眼底那抹红愈发深了。

现在想起来,清枝倒是对那件事没那么在意了,这几年经历的事太多,清枝对于一些她不太想记起的往事,多了几分坦然。

清枝见徐闻铮情绪低落,倒是没说什么,抬脚跨出了门槛。

刚一出门,衣袖却被侍疾婆子一把拽住。那婆子凑近了,压低嗓子道,“姑娘,你这兄长,古怪得很,死活不让人近身伺候。”

清枝闻言一愣,忽然想起徐闻铮初对她也是这般,连她的触碰都要躲闪。她只当是他与这婆子生分,便温声道,“嬷嬷你先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清枝打来一盆清水,将帕子放进去轻轻揉搓几下,又拧干了帕子,细细替他拭去额角的薄汗。

指尖不经意碰到他衣襟,忽地想起他心口那道圆疤,便轻轻挑开衣领问道,“你胸口这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闻铮垂眸看了眼那处伤疤,唇线抿得死紧,终究没有作声。

她此时心里明镜似的。

这样深的伤,没个一年半载绝对好不利索。算来算去,从京都到韶州这一路上,除了她寄住在二妞家那段时日,再没别的空档。

清枝替他拢好衣襟,正要起身,手腕却突然被徐闻铮攥住。他掌心滚烫,力道却不重,像是怕捏疼了她。

“别走。”

清枝回头看他,轻声问道,“还有事?”

徐闻铮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来,手指一根根松开,眼神透出几分不舍。

清枝端起木盆往外走,临到门边顿了顿,转头撂下一句,“快睡吧,好好养病。”

烛火熄了,徐闻铮却睡不着,他睁着眼一直看着帐顶。

清枝现在越来越忙,他又不能下地,每日这样干等的滋味实在难熬。

可他也明白,自己离开的那些年,清枝定也是这样一日又一日的,等着他回来。

清枝烧好一桶热水,整个人浸了进去,温热的水漫过肩膀,她长舒一口气,慢慢合上眼睛,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

如今清枝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她让郭大娘先回,却被郭大娘直接拒绝,郭大娘如今是越干越有劲儿,颇有管事的架势。

当年郭大娘在京中大户人家里学来的规矩,竟然在这里有了用武之地。

望香楼的店小二和婆子们,如今做起事来,样样守规矩有条理,大伙儿都透着一股子自信来,待人真诚,却没有讨好感。

食肆那头清枝交给了王庭溪打理,食肆有一半是秋娘的,王庭溪打理得也极为认真。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了一个月。这日望香楼难得清闲,清枝便邀了王庭溪一同去了西市。

两人在喧闹的马市挑了一匹枣红马,又在车坊里给店家比划了尺寸,定做了一辆适用的马车。

回程路上,王庭溪忽然驻足,侧身问道,“清枝,你可有心上人?”

清枝脚步一顿,她先是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唇角浮起一抹苦笑。

她心里确实装着一个人,可那人分明与她活在两个世界。

眼下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他是定远侯府的侯爷,是旌国威震四方的战神。

终有一日,他不是回到京都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就是重返边塞的烽火中,镇守边关。

他注定是要青史留名的。

这样的人物,画本子里配的都是高门贵女,可不是她一个经商女能想的。

清枝想起林小姐的嬷嬷和郭大娘闲聊时说起的高门规矩。贵女们连用膳时筷子握几寸都要计较,更别说像她这样抛头露面经营酒楼。

她望着不远处自家的院门,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下了决定,等他的病再好些,还是劝他回京罢。

谁曾想,没过几日,家里竟来了媒人。

清枝刚踏进院门,就听见徐闻铮房里传来姜媒婆爽朗的笑声。

“哎哟,咱们清枝姑娘如今可是出落得跟朵牡丹似的,这十里八乡的,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标致的姑娘了!”

她放轻脚步,听见媒婆继续说道,“今儿个孟家特意去望香楼相看过,对清枝姑娘那是赞不绝口。说姑娘待客大方得体,处事又利落,活脱脱就是个当家主母的料子。”

“要说这孟家啊,祖上三代都是做海运买卖的。如今这岭南一带的商船,十艘里有六艘都挂着孟家的旗号。”

媒婆的声音忽高忽低,跟唱曲似的,婉转有腔调。

清枝推门而入,正对上徐闻铮铁青的脸色。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媒婆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拽进屋来。

“哎哟,我的好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媒婆热络地拍着清枝的手背,胭脂香气扑面而来,“老婆子今日可是给你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船行的孟会长托我来提亲呢!他家三公子还未娶妻。”

她不由分说按着清枝坐下,合掌一笑,“这位三公子啊,年方二十一,生得剑眉星目,与姑娘站在一处,那真真是郎才女貌!”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烫了金的红帖子,“姑娘看,要不要择个吉日,你和三公子先见个面?”

姜媒婆偷眼打量着徐闻铮,心里直打鼓。自打她说明来意,这位兄长的脸色就阴沉得吓人。明明是个病弱之人,那眼神却凌厉得像刀子,扎得她后背一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