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隔板升起后的十几分钟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纪时愿是在较劲,至于沈确,她觉得他是单纯不想搭理她,搭膝的姿势从始至终没有变过,表情也是,像被定格在某一帧,浮光掠影构建出朦胧、静谧的氛围。

纪时愿不喜欢这样的安静,更不习惯和沈确处于互怼以外的相处模式,没忍住开口:“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身体里是装了个四季恒温箱?”

沈确大她四岁,他十八岁那年,她还在国内念初中,见过不少次他西装革履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远远称不上一个成熟的男人,只能算还在抽条生长的少年,脂肪少,有肌肉,但不明显,就像青竹,即便个头已经压过大半同龄人,身体骨骼感还是异常得重,西服套在他身上,难免不伦不类。

出国的这四年里,陆纯熙发给她不少生活照,沈确入境的次数不多不少,可不管是寒冬还是酷夏,只要在公开的重要场合,他永远衬衫加西服或风衣的搭配,从未露过手臂。

纪时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沉黯的眸、敞开领口下的平直锁骨,一路滑到他的手掌。

他的手背指骨无需用力,就能形成小幅度的突起,淡蓝色的青筋隐匿其中,手指干净修长,很适合戴戒指,缠上一根红线也会显出几分性感的味道,干起糜烂事来,依旧纤尘不染。

嘲讽的话外音昭然若揭,沈确不打算附和,脊背松松垮垮地靠在座椅上。

纪时愿换了个话题:“刚才在乔家,你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的手牌吧?那张7你是从哪拿的?你是不是知道岳恒但是手里拿的就是7?”

沈确只嗯了声,不好说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纪时愿听出他的话外音,“所以你是故意想让岳恒难堪?”

沈确似是而非地答:“你要是不想让我难堪,我也用不着顺势让你未婚夫难堪。”

“……”

纪时愿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你少污蔑人,我没事要你难堪干什么?”

她飞速转移话题,“你换香薰了?”

车里的味道有点像柑橘香,微甜,绵延开的是酸涩感。

沈确侧眸,捕获到她微拧的眉心,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怎么,这味道是攻击你呼吸道了?”

纪时愿昂起脖子,哼了声。

沈确轻声慢笑,“法国人的体味和猪肉的臊味都没让纪大小姐恶心,我这自调的香薰居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愿愿,你该从参加派对的时间里抽出几小时去耳鼻喉科看看了。”

沈确很少叫她名字,更别提亲昵的小名,每回叫,都是在阴阳怪气。

纪时愿咬牙切齿:“我可没说你这香薰难闻,只不过我更喜欢你以前用的那款白茶花。”

“可我不喜欢了。”

纪时愿愣了下,错过最佳回怼时机,挫败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在他面前,她的伶牙俐齿就像被打上禁条一般,比口吃患者还要笨拙。

而这导致了成年后的针锋相对里,她没有一次能够占据上风。

纪时愿默念了十遍“猪头三”,没什么杀伤力地嘲讽道:“有时候我真怕你舔一下嘴,就能把自己毒死。”

“不及……”沈确刚发出两个字音,前方隧道入口处的一盏灯在这时跳灭。

纪时愿及时捕捉到,又乐呵呵地挖苦了句:“看吧,连灯都不想听你说话。”

沈确忽然偏过头,直视她眼睛说:“你出国四年,不知道北城发生了什么事。拿这条隧道打比方,两年前有个变态杀人魔专挑落单的人,在入口处杀了五个人,最后人是抓到了,死者怨气还是消不全,附近的灯时好时坏,听说还有不少人见过穿着血衣在附近游荡的女人。”

他视线眺到窗外,“巧了,现在她就在你左边。”

纪时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和鬼,听他说完,左肩只冒冷汗,右手胡乱去抓沈确的手,结果只抓到冰冷的扶手箱。

啊啊啊沈狗是不是有病!没事在他们中间放扶手做什么?

纪时愿意识飘散几秒,回归躯壳后,发现自己已经越过扶手,坐到沈确大腿上,双手还死死环在他后颈不肯松开。

空气陷入沉寂。

车已经从隧道驶出,路灯重新亮了起来,男人五官清晰了些,丧失了艺术的朦胧感。

纪时愿绷直腰杆,下颌角高高扬起,使得自己的视线高于他几公分,奈何沈确的眼神实在淡实在凉,仿佛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摆脱不了被审视的命运,她的呼吸和心率任由他操控,短暂地让她忘记要继续讨厌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