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随泱腹部那个被血污浸染得模糊不清的星形创口,此刻正和审讯室里的人重叠在一起,像两颗烧红的烙铁,烫进她的视线。

温焰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混杂着恐惧和无能狂怒的烈焰窜上头顶,烧毁了她理智的堤坝。

为什么……为什么认不出来……为什么?!

她在心底不断发出自我厌弃的质问,兀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她的脸庞留下了一个显眼的手掌印,也火辣辣地疼。

就在她要被黑暗吞噬之时,有人从身后箍住了她,她被禁锢在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放开我!”她扭头,额头差点撞上身后人的下巴。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正是江远舟。

他的呼吸急促,热气喷在她的额发上,“温焰!看着我,你冷静点!”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兜头浇下,温焰徒劳地挣了一下,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她紧绷的身体骤然一软,所有的重量都向后倒去,全靠江远舟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瘫倒。

“是他吗……我不知道……”她语无伦次,视线模糊地投向玻璃后面的身影,“当年也是这样……我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谁都没能留住……”

观察室门外的动静惊动了里面。

宋丞推门出来,一眼就看到这样的景象:温焰瘫软在江远舟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而江远舟正抱着她,一只手还牢牢攥着她的手腕,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像在安抚。

宋丞的脚步顿在门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尖锐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恼火冲上喉咙口,堵得他呼吸一滞。

可审讯室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他走不开,半步都走不开。

他只能剜了江远舟一眼,勉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江远舟,你把温焰带走,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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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舟站在温焰身后,看着她打开家里的指纹锁。

她肩膀垮着,像被抽掉了骨头,全靠最后一点意志力撑着才没瘫下去。

她一只脚跨进了门内,身后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冷硬的地砖上。她扶着门框,没有立刻关门,仿佛在犹豫着是彻底隔绝还是留一条通路。

“江远舟”,她叫了他一声,声音干涩又轻飘。

江远舟抬起眼:“嗯?”

温焰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框上,几秒钟后又吐出一句:“没事了。”

江远舟看着她,能感觉到这不是一个想立刻躲进安全壳里的人该有的姿态。

他往前挪了小半步,建议道:“温焰,要不要出去走走?”

温焰抵着门框的头抬了起来,她缓缓地转过身。

楼道里的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深处却空茫茫的。

“出去走走?”她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像梦呓,“吕希那天也是这么问我的。”

温焰深深吸了口气,接下来的每个音节都带着拖拽感。

“三年前那天,吕希在法医室做完了最后一个报告归档,给我打电话,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吃点东西再回家。那时候随泱刚出事,她说想吹吹晚风,透透气。”

“我当时除了要忙随泱的案子,手里还有一个持枪伤人逃逸案的紧急协查通报,整组人都在办公室里顶着。我对着电话那头的她,很不耐烦,我说要加班就挂了电话。”

“后面整整两天我都没管她。她手机发了个短信给他们主任,说家里有事请两天假,主任没在意,直到报案电话打进来,说南郊废弃砖厂的渗水坑里泡着个女人。尸检是顾俏做的,她后来告诉我,说吕希的眼睛被凶手挖掉了……被挖掉了啊,江远舟!”

温焰的最后一句话,几乎嘶吼出来。然后她失了力气,蹲坐下来,脸庞埋在臂弯内,挤出沉闷的呜咽。

江远舟跟着蹲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覆在了温焰的左手上。

温焰抗拒了一下,力气微弱,最终任由他拉开了那只冰凉的手。

手腕内侧暴露在光线下,上面有几道新旧交错的划痕,一看就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泄愤般地划上去。

江远舟的眼神暗沉下去,像暴风雨前压城的墨云。

他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拇指指腹落下,缓慢地摩挲起那些伤痕的边缘。

温焰回过神来,想抽回手腕。那是源于深藏骨髓的羞耻和本能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