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那时候穿蓬蓬裙的小公主对钱财没有半分概念。听到说坐车要钱,就从包包拿出一沓百元大钞,踮脚要往投币箱里塞。

其实她明明不必像现在这样将自己放低。

她明明可以有更多选择。

时鹤林在很多年前就在海外为她购置了一份信托资产,可供她作为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阮聘婷愿意在经济上照拂她。霍赟也事事帮她、处处为她。

霍决更不必说。

但她还是一意孤行要往另一条路走。

当身上的华丽矜贵褪去,她轻装简行,眉目间的天真化作一种谨慎而柔韧、忧郁而洒脱的落差感。

这是遽变的生活赋予她的变化。

她对霍决说自己与以前不一样。

并非负气。

她早早就已接受现实,并强迫自己以更加主动的态度,去适应这种变化。

从前别人待她好,她总是理所应当地接受。因为她是时鹤林的女儿,她受得起,也还得起。

现在别人待她好,她只能礼貌笑笑,因她自知极有可能无以为报。

阮聘婷不欠她,霍赟也不欠她。她不可能一直依附别人的好心与怜悯而活。她受之有愧。

而霍决呢?

她没有仔细想过。

他们分开太久,她总是下意识觉得霍决还是那个动不动就会被抽一顿鞭子的少年,觉得她的小狗需要她的保护,觉得他比她处境可怜。

事实上当然不是。

摇摇晃晃的一段路,机械女声报站声音响起,公交车靠边停站。

天气霾

那对着急去买菜的老夫妇,相互扶持着从后门慢慢下了车。前门没有人上来,车门哐当关上,又再继续向前行驶。

车厢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乘客,以及满载的日光。

静谧的冷气由低至高涌上来。

没有人说话。

在心照不宣的沉默里,时闻抱着书包,拧头望向窗外的海。

霍决不知是在看海,还是在看她,目光一瞬不瞬停留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直到又摇摆不定经过一个站,时闻才终于忍不住转头,没好气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霍决等了很久似的,见她回头,唇角一翘,斯文又散漫地笑了笑。

“这么凶,看都不给看?”

时闻绷着表情跟他大眼瞪小眼。

这种时候她总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她看起来很不满意,也很不情愿地伸手捏了捏他耳骨。

捏扁,又捏软,故意用了几分力气。

久违的动作。

霍决难得顺服地垂下眼睛,声音有点哑。

他学她问他,“干嘛。”

时闻指尖揪了揪,避开自己刚才发脾气的事不谈,神情像是有点委屈,又有点不好意思。

“耳朵好红。”她闷闷说。

霍决蹭了蹭她软绵绵的手心,“热。”

“……活该。”

时闻轻哼一声,像从前那样,随口编奇奇怪怪的话吓唬他。

“我跟你讲过的吧,不听话的小狗,耳朵会被咬掉。”

第24章 薄荷糖

霍决数着她的睫毛,“我有不听你话吗。”

时闻冷冷觑他,“你说呢。”

他低眉顺眼,言语却漫不经心,全然不觉自己有错,“小狗保护主人,不是天经地义?”

时闻不听他狡辩,认认真真教训他:“你做了什么,跟你不告诉我,这是两码事。”

日光中微尘浮动。

少女的瞳仁在明亮光中,如蜂蜜般流淌,沾着纯然的柔软与天真,熠熠生辉得令人移不开眼。

“好吧。”过了不知多久,霍决才很轻地笑了笑,“那我该受什么罚?”

他状似驯服地俯身低头,靠得她更近,话语间难掩恶劣意味,“耳朵给你咬?”

那双深邃眼眸向上抬,却居高临下似的,予人一种存心冒犯的威压感。

时闻觉得他笑得可恶,当即要收回手不再理他。

他慢慢悠悠一把捉住,修长指骨圈住她手腕,把玩似的捏了捏,腔调淡淡问:“是不是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