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这取决于沈夷吾当年,对许叔叔做过什么。”
“很遗憾,许朝诚早已不在了。”
“是。”时闻直直看向她,“但故意杀人罪的追诉时效,还没有过。”
“他的死,警方定性为自杀。”沈歌顿了顿,换了一副更为柔和的腔调,“你要知道,父亲当年心慈手软放了你走,不与你计较,是看在霍赟的份上。”
“不是看在证据全毁的份上?”时闻不甚领情地笑,“剩我一个,不足为虑,放走便放走了。”
“他信佛,没有你想的那么心狠,近些年来,也常常为以前做事太绝而后悔。他放你走,一是感念与时叔叔旧时交情。二是霍赟那样的身份,他主动来求,他不可能不答应。”
沈歌神色如常,语气像威胁般轻轻沉下去,“只是这一次,你要是再犯什么错,可就再没有第二个霍赟,放弃一切来替你求情、带你离开了。”
时闻冷冷瞧她,没有立即说话。薄薄的肩上承载着玻璃墙外透进来的日光,像一枝沉默而妍丽的野蔷薇。
沈歌重新端起骨瓷杯,微笑回视她的目光,“说起来,我或许还该叫你一声弟妹。”
第34章
接到时鹤林死亡通知的那一天,是在深冬。
安城正在刮一场暴风雪。
时近期末,图书馆内坐满临时抱佛脚的大学生。时闻躲在楼梯间,接一通来自云城狱警的电话。
通话挂断的瞬间,有种茫然的荒谬感。
诈骗电话吧?她第一时间是这样想。
打算置之不理,伸手去拉消防门,结果迟迟拉不动,被里面推门而出的男生撞了一个踉跄。
男生惊讶又抱歉地来扶她,她忙说没事,还反过来向他道歉,慌不择路沿着阶梯往顶楼走。
顶楼是报刊阅览区,座位少,人也相对少。楼梯间静无人声,时闻望着钢化玻璃外弥漫的风雪,翻出通讯录里储存的咨询电话,耐心而镇静地拨过去,报出了时鹤林的姓名与档案号。
接线员声音亲切明快,请她稍等片刻,为她查询。
几分钟后,对方用毫无变化的礼貌腔调,确认了她的问询情况属实,并请她携带相关证件,尽快到场处理手续。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断片,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被抽了帧的低像素影片,画面布满故障躁点,只有电流声嗡呲闪动,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顶风冒雪跑出了学校。
他们学校离地铁口有三公里左右的距离,东门有公交接驳,平时每五分钟一趟,还算快捷便利。
但今日暴雪,公交班次锐减,最近一班车迟迟无法靠站。时闻快速判断了一下路况,毫不犹豫拔足向地铁口狂奔。
北方的凛风像匕首一样割在脸上,又冷又痛。仿若硬生生割开血肉,翻搅内脏,令她模模糊糊维持不住人形,意识只靠一口气强撑不散。
地铁里人山人海,限流,飞站,所幸通往机场北的线路未停。
时闻被蚁群般的人潮,挤进哐当哐当作响的列车衔接处。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分不清这深重的窒息感,究竟是来源于外部挤压的环境,还是自身颠沛的肺腑,只能拼命仰头深深呼吸。
到了机场,过了安检,航班因恶劣天气一再延误,从中午焦等到夜晚,大批旅客被迫滞留。
她订的航班改至翌日上午起飞,高铁停运,临市机场状况亦不容乐观,除了等待没有更好的选择。
周边酒店人满为患,住宿都安排不上,航司人员一边挨骂一边跟旅客沟通协商,每人报销两百块交通费自找住处。
时闻在角落坐着一动不动,没去柜台登记,静静捏着不停震动的手机。
深夜以后,挤在登机口附近的人慢慢散去,商店陆续关闭,照明被熄灭一部分。有中途转机的旅客懒得折腾,裹紧了羽绒服,随遇而安地躺在长椅上,甚至有经验丰富的差旅人士直接掏出了睡袋就地休息。
玻璃墙外,巨大的雪淹没机械与跑道,入目一片峭厉的白。
这是时闻人生中第一次在机场过夜。
夜越来越深,时闻感觉不到疲惫,甚至感觉不到渴与饿。仅靠残存的理智提醒自己:必须保存体力,以支撑未知的明天。
她学着别人和衣躺下,强迫自己入眠,却无论如何都难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