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2)

因为恢复无望,姜念的脾气变得日渐暴躁,刚出事那会儿,章蕴安还算愧疚,给她请了国内最好的康健师,每天下班也会悉心陪伴。

姜念截肢后的伤口老是发痒,折磨起人来就没完没了,骄傲的她不肯让护工近身,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章蕴安亲手照料,直到有一次,他被发脓溃烂的伤口恶心到趴在卧室的马桶上干呕,那一幕正好被姜念瞧见,所有的自尊和心气终于在那一刻化作扉粉飘走,爆发之后,她常在夜里摔杯砸碗,也对章蕴安恶语相向。

后来,请来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给她定做义肢也一律被她谩骂出门,中途割过一次腕,被抢救回来,章嘉煜在她状态最差的时候带着她来这里住了几个月。

怎么也想不到,那是他和她相处的最后岁月。

那段时间里姜念总是在笑,是那种出事后章嘉煜鲜少再见的明媚笑容,他几乎快以为,自己的妈妈快接受残疾这回事了。

事情的陡然急转在高一开学前快收假那两天。

那时的章蕴安已经不太爱回家,姜念则答应了家里转去康健医院继续治疗的请求,章嘉煜将人送到医院的病房里,临走前,她说她想吃糖。

就是以前她在跳舞排练时,因为低血糖常常发作最爱吃的那种薄荷糖,是她曾经去意大利表演无意中发现的味道,特别喜欢,买了好多放在家里。

章嘉煜回了趟家,折回来时只在病房里看到一封遗书。

姜念从医院的天台砸下来,几乎没有抢救,当场死亡,那个暑假,章嘉煜只觉得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夏日是冷透的,世界无光,想法昏暗。

浑浑噩噩的参加完葬礼,连整个人的灵魂都游离在世界之外,来了些什么人他一概记不清,只站在姜念的遗照前接受别人的吊唁,然后木讷的弯腰,时不时再听到几句惋惜的喟叹——“真可惜啊,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孩子还那么小,以后怎么办。”

那种言语间的同情和悲悯令他深刻。

怎么办。

章嘉煜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如此珍爱的母亲,为何会舍下他独自去死。

抛弃——这是他当时感触至深的词。

他好像在一夕之间失去了父亲和母亲。

他开始后悔,如果去年生日不闹着一家人出去度假滑雪,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开始憎恨自己每一年的生日。

也开始憎恨章蕴安的出轨。

每一年,到了生日这天,不论在天涯海角,他都会回到这里,上几炷香,再对着姜念的骨灰和牌位忏悔,同时,也感到孤独无边无际。

似乎只有在这儿,他才有家可归,心里烦闷的事儿才可以无所顾忌的对着母亲说,在外面只能做独当一面的大人,只有此刻才像个委屈的孩子。

灵魂能够在这世上短暂依托一会儿,让他感觉活在世上有意义。

说起那个十分在意却不再理会自己的女孩,他又愁又笑,后面,干脆立在牌位前沉默。

从香堂里呆了一上午出来,他便沿着后山一路慢慢的走。

这些年,他往寺里捐了很多东西,是十分眼熟的香客,不对外人开放的地方他也可以随意走动,时不时有僧人合掌向他问好,双方不刻意攀谈和打扰,章嘉煜逛得很随心所欲。

一路从安息堂穿过观音殿,又路过舍利塔和法堂。

仿佛人生也在行那么一条路,势必经过憎生死、爱别离,再怎么不甘心也势必走向绝望的接受。

这里没人在乎他是谁,手机信号不好,消息都断断续续的进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漫无目的的在这里住了两天,是最近的日子里,一段最难获得的平静。

傍晚下了一场黄昏小雨,他没带伞,就这么淋着回了寮房。

他一向不是身体素质差的人,却感觉头有点昏,问主持要了一包感冒冲剂,连晚饭也没吃,就这么和衣躺下睡了一觉。

中间手机短暂的震动了两下,亮屏一看,是李青寂的消息。

l:【有个事,不知是好是坏。】

l:【那姑娘下午来找你了,提着一袋糖说给你过生日,我骗她说你搬家了,她好像有点慌,然后死活要我交给你,我拒绝了,讲了讲这糖的故事,她就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章嘉煜蹭的一下坐起来,还没回消息,就迷糊的听到有人在叩他的房门。

没多想,他以为是小僧弥看他没吃晚饭来关心一下,结果一打开门就怔住。

日思夜想的人沐在门廊的风雨里,长裙边湿透,连淡蓝的薄衫衣角也沾染着水气,整个人仿佛一只为他跋山涉水而来的精灵,那样的令人欢喜。

透明雨伞收拢,露出一张洁白无瑕的脸,略带窘意。

“你不回我消息,我有点担心,所以....”

所以我来看看。

但这话陆了晴没说出口。

开门真切的见到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趟行程的莽撞和不顾一切的冲动,毕竟缺少一点合乎情理的借口。

推开他的是她,想见他的人也是她。

有点厌恶自己的拧巴和矛盾。

章嘉煜也愣在门口,巨大的惊喜让他一时忘了反应。

陆了晴怔了怔,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他怀里。

“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说完当即就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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