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刚才他终究没有说出,他虽然对那相册里的一切毫无印象,但他也没有过去的人生。

那场车祸让他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醒来的时候,也失去了关于过往的绝大多数记忆。

他的过去,仅来于姐姐的口述,一些来自他以为是陌生人的亲切关照,几张证件照,以及拿起医学方面书籍时无尽的熟悉感。他就觉得他的过去理当像是姐姐说的那样。

生母死于难产,生父随后病逝。幸好姐姐年长他十六岁,又足够出类拔萃,足可以照顾他。姐姐参与项目出国以后,将他托付给亲戚照料,在项目结束以后又将他接到国外深造,直到一场车祸让他忘记一切。

但他刚开始时不想说,因为记忆来自别人口述,说不出什么细节。刚才他又忽然不敢说。

他不太敢给张怀予一种过于虚无缥缈的希望,那太容易幻灭。如果希望再次幻灭,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不知这个年轻人是否还能那样灿烂地行走于阳光下?

像是这样就挺好。周平想。头不疼了以后,逻辑都清晰了。自己当然有个年长十六岁已经是教授的姐姐。他甚至摸出手机,借着台灯的光,找到备注单独一个“姐”字的信息栏,点进去看了看。

对话干脆利落地停留在姐回复的一个“嗯”字。

他关了台灯。

*

周平惯常是起得比较早的。

只是今早睁眼时有一些迷茫。昨晚头疼,吃了药以后睡得还算安稳。结果一早醒来,看着这房间内的布置有只觉得茫然——但还好脑子是在转的,把昨天果断得有些荒谬的事情给重新想起来了。

说真的,虽说昨天在问别人的私心。他起来把灯打开,把床铺上。现在想,还真是算不出,昨晚他果断答应跟这位张怀予警官住过来,自己倒真实有几分私心。

他真的有点想来看看,看看张怀予的过去是怎样的,了解一下他现在正在经历的,猜想一下他将走向怎样的未来。

如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先是看了对面仍然紧闭的房门,然后到了卫生间洗漱,他就又看了昨天注意到的架子上的古老的杯子——这个杯子是很可悲的,在架子最底层放着,白底带花,搪瓷杯,看着已经久久无人使用,但有人帮忙简单清理,有些水渍,也落了一些灰,沉默地躲在那里。

这个杯子的形状与风格均过于古早,跟塑料的常用的杯子与昨天他新放上去的灰色的杯子风格迥异。

他猜想这其实是那个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的母亲的。羊水栓塞发生的概率极低又把人命带走得果决,所以一直留在这里了。等后来父亲睹物思人,竟然也不想要收起来,十几年间就一直放在这里。

反而是父亲,因为是脑梗瘫痪,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才走的,所以很多日用品应当都拿去医院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遗物,大约都已经收好了。

三房的格局,周平从卫生间里出来,见主卧的门关着,这个房间除了定期去简单打扫除尘,平时门可能也不开——不开也好,一些记忆和留恋就没那么容易逸散。

他于是进了厨房烧水,看见张怀予把他昨天挑选的速溶咖啡放在了调味料的架子上,又看了一圈发现一次性水杯倒是藏得严实,没有找着。这时一回头,才发现张怀予已经把给他用的杯子准备好了,就放在置物架上,敞口玻璃印花的,似乎很有些年代感。

也行吧,凑合用,敞口的,随意洗洗也方便,但还是不如一次性的纸杯用了就扔来的方便。

*

张怀予醒时颇觉清晨不易。

人生竟然还有能睡到自然醒的一天。

他甫一开房门,陌生的咖啡的香气使得他当场头脑清醒,立马换上了轻巧的步伐,直奔洗手间进行了一番拾掇。再一开门,正对上了门外的周平。

“咖啡也给你冲了一杯,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惯。”

“谢谢,谢谢。我先去买个早餐。”

“好。我不吃。”

“不吃?”张怀予高声反问,“那不行,我去买。”

“不饿,我习惯了。不然吃药反胃。”

一大早起来空腹喝咖啡吃心脏血管方面的药?张怀予瞠目结舌,他真是学医的?他疯了还是我疯了?阎王都得夸他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