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邢业霖说:“他卖的是船,又不是烟。”
“我只能卖我能卖的烟。”
“你这不是忘本吗,”邢业霖笑道,“你心里清楚,自己是不是卖烟做的首富。”
“那都是过去的事,我现在经营得很好。”陈悟之语气缓下来,“你这不是给我一年时间考虑,你这就是在强迫我。我一开始就拒绝你了,不是你愿意等,我就一定会同意的。当初说好了,事成之后不再回头。你去国外过你的逍遥日子,我安安分分用这个厂子把钱一笔一笔捋干净。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三十年够很多事变迁,有些东西要进来,没以前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不代表不行。”
陈悟之看了眼昔日旧友。表情难以捉摸。
谈到这份上,他也算是知道邢业霖打定了主意。陈悟之忍不住重新评测起这父子二人。
邢业霖这人,心狠手辣,果决,无情无义,利益是唯一驱动力。这些特质,陈悟之十几二十岁在海岛打拼的时候就见识过,现在他五十多岁了,很多血淋淋的回忆依旧历历在目。
而邢幡。
老实说其实他没什么印象。
可是活了五十岁了有些事情他懂。一个口碑好的、没什么阴暗面和瑕疵的人,比声名狼藉的人要可怕得多。很多时候名声臭的反而是最无辜的。他也没想不负责任地给这年轻人扣道貌盎然伪君子的帽子,但陈悟之能有什么办法,他是邢业霖的儿子,邢业霖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正因为没什么印象,所以才觉得危险。
没有人能做到八面玲珑处处讨好,一个有能力并且让自己行事毫无瑕疵的人才该多多提防。邢幡的谦逊与安静经常让陈悟之感觉不适。
陈悟之说:“你现在就要我回答你,那我只能拒绝。”
邢业霖说:“那姚剑韦还是会继续给你船的。”
“你拿他来逼我?”陈悟之忍俊不禁,“他欠我的钱下辈子都还不完,走投无路都准备把自己宝贝女儿嫁过来了,你说,他能把我怎么着。”
“我替他还了钱,他不就不欠你钱了嘛。”邢业霖说:“等他能周转开了,有钱买钢了,之前窟窿全补上了,我俩做了长久合作好朋友,就开着船满世界玩去,把你一个孤零零地放在岸上。”
“这才是纸上谈兵的阶段呢,就开始威胁起我来了。”
“威胁?我这是救你的命。人人都有困难的时候,钱总有一天得花完,你卖的烟还不够交上去的税,为了个首富的名头给这座城花出去不少钱吧,兜里还剩下几个子儿啊,说话腰杆能挺这么硬?”他大笑道,“你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要不要猜猜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搞的这么严肃干什么。”
邢业霖半开玩笑:“不严肃怎么威胁你。”
“我从不逞能,你也不必诱惑我,或是故意激我。我承认很心动,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承担太多责任,一举一动都被监管着。我没办法——也没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怎么没能力?我这么有诚意。”
陈悟之愕然,“我能有什么能力?你又诚意在哪里?如今来查个消防我都心惊担颤,你指望我干什么呢你到底。”
“我连儿子都给你了,还不够有诚意啊。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去成家立业了,我还留着他,让他为你工作,这一年的时间,就是我的诚意。”
陈悟之还打算继续周旋下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愣住,阖了阖眼。
邢业霖的意思是,如果陈悟之坚决不入伙,那白星和造船厂的婚事就告吹,不仅告吹,人两个以后和和美美地结亲家,再像个吸铁石一样,把玩得好的都吸走,然后就孤立陈悟之一个人,让大家都变坏,然后欺负他。
“我读高中的时候都干不出这种事。”
邢业霖说:“读个屁,你哪来的高中学历。”
陈悟之笑了老半天,又盯着邢业霖看,拖拖拉拉矫情这么久,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但来日方长,他得有足够的时间摸清楚这父子俩的脾性,邢业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耐心地陪他浪费了一整年。这是违法乱纪的事,刀尖上舔血。他需要算计失败的可能性,需要摸清楚所有的不稳定性,打最坏的假设,做最谨慎的预案。
邢业霖提起和造船厂的婚事,让陈悟之忽然被提了个醒。
陈羽芒的电话挂了没多久,他忽然隐隐约约地察觉出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他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自己儿子对一个人如此亲近,如此听话,甚至于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