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他认为我不是他的孩子,我妈去世了,我所有的价值都消失了,我对他来说就像是路边的蚂蚁,连踩死泄愤的力气都没有,他要带走我妈妈的身体,而我抱着她,我不想让他带走我妈妈,无论他怎么踢我踹我,用拳头揍我,我都没有松开她,于是他掏出枪,毫不犹豫地冲着我扣下扳机,子弹打进肉里的痛感和拳头可不一样,我几乎瞬间失去了力气,而他没有再多滞留。
没有打我的心脏或者头,可能是因为我抱着妈妈的缘故,我不会认为他是有慈心或是对我妈妈有感情所以手软,如果这样想,那么我就是妈妈的叛徒。我知道他就是怕麻烦,或者其实,打在腹部也够了,我会血流不止然后死去。
我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如此明确地感受到了身体温度在一点点流逝,身体越来越轻。我知道,这是濒死的感觉,我妈妈曾经教授过我。
她不是希望我当医生,但是她还是会教,她说过以后要过怎样的人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对学医不感兴趣,但我还是会听,因为她在讲授那些基础医学知识的时候,表情和其他时候是不一样的,眼里闪着光,神采奕奕,她和我说起以前救助过得病人,手里过了多少台急诊,在患者终于稳定的时候床边围着所有战士,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这是她学习的意义,这是她选择的路和人生。
死之前我想起妈妈,她说的话都成真了,她对那个男人说过,说我总有一天会因你而死,所有一切不幸都是你带来的,总有一天,你会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所有人。
“你会有报应的。或许你也会死在自己手里。”
母亲也是中弹而死,被枪杀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剧烈的痛苦过后就像是泡在温水里,意识会逐渐消散,那些液体从我的身体流淌出去,我就像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湖泊那样。
这让我想起到,她失去意识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她说让我以后不要像自己的父亲。她快死了,没有瞒住这个瞒了一辈子的秘密。
我知道了。
我知道邢业霖是我的父亲。
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
我以为我会死在海岛,但是缪柏恩找到了我,他父亲收养了我。终于纸包不住火,我开始长得越来越像他,像他,也像我妈妈。叔父没有替我隐瞒的义务,他人的爱恨只是他人的爱恨,我既是他故人之子,那他就该告诉邢业霖真相。
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就此消失,其实我也知道那是地狱。我父亲来接我的时候,几年不见,在我母亲死后,他似乎连最后那一点可以称之为人性与良知的东西都消失了,缪柏恩为此和叔父大吵一架,但我笑着说没事。还会再见面的。
其实那天中枪,在死去之前,我其实是有些后悔的。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同样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听我说。
我不该瞒着妈妈的。
我应该说我知道,我知道您为我所做的一切,直到你一直苦苦撑着不选择放弃是为了我,我知道你在保护我。即便我身上存有她最厌恶的人的血,我甚至可能是他强暴后意外诞生的孩子,但她没有放弃,也没有恨我,她将我抚养大,给了我世界上最好的教育。那些会影响我一生的东西,或许能塑成我的本质。那些无论遭受什么,都坚定不移的意志。即便要用恨意来填满,即便那个男人将我打碎多少次,我都会贯彻下去。
即便我也总有一天身上挂满了污泥,我也不会忘记她教导我的初心。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手里是猫的皮肉与鲜血,我哭着;哭着,又开始笑,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只从未挣扎的猫在我手里变成了妈妈的样子,我就那样一刀,一刀,我划开了她的身体,折断了她的骨头,撕掉了她的皮,我浑身都挂满她的血肉,我看着那个一脸满意的男人,向他低头,我喊他父亲。
“早知道你是我亲儿子。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他笑着对我说,“我爱你妈妈,也爱你。”
我总听他说爱。
我不太认识爱,但我知道这不是爱该有的样子。
但我抱着那具尸体,抱着小猫的,妈妈的,和我自己的尸体。我终于无法忍受地怒斥出声,像她一样尖叫着,像她一样让恨填满了内心,
那不全是对邢业霖的恨意,不是对这个世界所有污糟的、晦暗的、肮脏至极的暗面的恨意。
那是对我自己的恨意,就是这样苟且偷生,过着混乱不堪的一生,却依旧妄想要继承谁的祈愿,想要怯懦地活回安稳普通的人生,但面对那数不胜数的一切,我深知自己或许无法改变。
我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又像是明白自己的意义。陈悟之的脸没在电视上那样干净明亮,我替他所做每一件事都让我憎恨着一切,我看着什么东西在我手里咽气,生命消逝,我为自己洗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我为了我自己,为了枉死的母亲和她本该拥有的人生,为了将这些散布暗面的牲畜亲手关入监牢,获得他们该有的报应,我是这样想的,我靠这支撑着,可为什么手上沾满鲜血的时候,游走在他们之间,与他们形同一体的时候,我会觉得身上总有恶灵缠绕着我。
就好像……好像我是一团黑色的线。扭曲着,它混杂,无序,泥泞粗壮,像蛇一样蠕动着。让我想将自己刨开,将这个装着脏线的容器放在太阳底下清洗干净,将一切肮脏的东西掏空,向我天上一直默默看着我的、想必已经满脸失望的我自证,我还是干净的,我的内里没有变,我没有忘记她的教导。
我……我……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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