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因为他变成成绩榜上“千年老二”的男同学翘起一条腿挡住他的去路,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脚上的新运动鞋,手上以同样的频率摇着一盒喝了一半的牛奶:
“你下次考差一点,我就每天赏你半盒牛奶。”
贺铭跨过他的小腿,却没避开被捏瘪的牛奶盒,乳臭味的白色液体尽数淋在他冬天的唯一一件外套上。
即使后来他去了舅舅家,表弟也时常会在他辅导功课时胡搅蛮缠。
“福利院里是什么样子?你睡在床上吗,还是地上?”
“老师去家访,就会到你的宿舍里去吗?谁来给你当家长?”
对于年少敏感的贺铭而言,李修远的报道是脸上黥的字,让渡二次伤害的界碑,放弃尊严的个人声明。
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恶意,不屑一顾的,刻意而放肆的,绵里藏针的,但从李修远那里,他第一次见到被打包得很漂亮的恶意,贴上同情或者其他某种更为重大、高高在上的标签后,变得复杂而隐晦,释放者佯装不知,旁观者有意忽视:这东西是会伤人的。
但如果只是那些,现在的贺铭能够轻飘飘地翻过去,做出一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潇洒姿态。他真正难以释怀的,是一篇李修远发表的名为《孤童之死》的文章。
也就是那篇文章,让李修远险些被报社开除,但他最终也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当时那件事在西汀本地闹得沸沸扬扬,不久后也就平息,被人遗忘了。
贺铭已经走到酒店的围栏前,他用手掌在顶部一撑,轻巧地翻过去。
跟在他后面的人停住了,仿佛在迟疑要不要也翻过来。
贺铭冷笑,他无法确定,如果现在李修远过来,在酒精和肾上腺素作用下,他能不能忍住,别把他推进河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46章 46 河流
没有回答,他分明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对方就站在他身后。贺铭一边卷起袖口,一边转过身,他不介意再爬一次围栏,回去给李修远一拳。
看清来人后,他愣住了。
时晏臂弯里搭着一件针织开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话应该我问你。”
他和贺铭隔着一道围栏面面相觑,贺铭顿时生出一种逃课被老师抓包的感觉。
“你想干嘛?”时晏看着刚到胸口的围栏摇了摇头,“应该叫工程部加高。”
“确实,加高些更安全。”贺铭一本正经地附和,“我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
“够剧烈的。”时晏把手里的开衫扔过去,“接着。”
他身上穿着外套,这件显然是给贺铭的。
“谢……慢点!”
时总干脆利落地翻过了自己家酒店建的围栏,落地时贺铭扶了他一把,他迅速站稳,“把衣服穿上。”
“好。”贺铭听话地照办,“我们去哪儿?”
时晏挑眉,“你问我?”
“那……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嗯。”
贺铭带着时晏顺着河岸往前走,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黑风高,水面沉沉,眼前的情景活像某桩惨剧的案发现场。时晏没问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来河边吹冷风,只安静地走在他身旁。
说不上过了多久,气温变得更低,带着湿气的寒意割着皮肤,让人有种冬天的错觉。
贺铭突然问他:“要不要比赛?”
“什么?”
他指指他们能看到的最远的一段河岸,岸边种了一大丛白花,“看谁先跑到。”
……
时晏觉得贺铭应该是醉了,不然不可能大晚上要和他在河边赛跑。
犯醉嫌疑人认真地看着他,等他回答,时晏又清醒,又无奈:
“……跑吧。”
话音未落,贺铭就弹了出去,“那你来追我。”
时晏已经后悔答应他的提议,长舒一口气,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如果说天之骄子时晏有什么短板,那一定是运动。他当然跑不过常年绕着翡湖夜跑拉练的贺铭,被远远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