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信手自案上取出几本奏疏,妙观定睛瞧去,大抵都是同均田有关的,当中不少光瞧奏疏上写着的人名都能瞧出褒贬。
“你把这些拿给陛下看,让她三日内写本策论出来。”
冯芷君顿了顿,“不许去问阿耆尼。”
“诺。”
妙观端着数本奏疏朝拓跋聿走去,案上的饮子不知何时已经凉了,冯芷君也不唤人,沁凉的饮子落到胃底,激得她的困倦一扫而空。
她另拿起一本红底奏疏,明秀端方的小楷带着生气。
臣雍州刺史冯初谨奏:臣闻,国为民纲......泾渭汤汤,哺民百万,今乞伏丹江......
冯芷君皱了皱眉,朱笔书下几个字,合上,不再看它。
“陛下。”
拓跋聿书读得入心,被妙观一出声儿,身子骨忍不住颤动。
眼见吓着了拓跋聿,妙观连忙请罪,拓跋聿拦住,“罢了,是朕太浸在书里了。是太后有何吩咐?”
妙观颔首,将几本奏疏呈上拓跋聿的案前,重复了冯芷君的话,特地加重了那句:“太后特地嘱咐您,不可询问京兆侯。”
阿耆尼。
‘京兆侯’三个字传到耳中时,拓跋聿的心就狠狠一抽,呼吸微乱,“诺,朕知晓了。”
妙观告退,拓跋聿望着这案面上十来本奏疏,惊疑不定。
丝绢织造的奏疏封面在灯火下泛起暗纹,拓跋聿伸出手,细细摩挲。
这会是……她担起这个国度的第一步么?
天花与爱,人皆难逃。
冷,好冷。
她听见自己的牙关无法克制般地上下碰撞。
地龙在烧、炭火也在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暖不起来呢?
她颤巍巍地抱起孩子,婴儿滚烫的身躯比炭火更热。
“来人──快来人呐──”
夜色静静流淌在平城的每一寸土地,飞檐斗拱,绵延如山,熏香如云,哪处佛寺又传来了几声钟鸣。
“陛下,宫中胡夫人......和小皇子,染了虏疮。”
佛堂前,冯芷君阖上的双眸赫然睁开,质问般的目光打在妙观身上,“此话,当真?”
“太医令瞧过了,小皇子和胡夫人身上都起了疹子,错不了。”
妙观停了片刻,紧接着道,“婢子已经派人封锁宫苑严加看管,除了日常问诊的太医,无人能进出。”
“嗯。”冯芷君重新阖上了眼,“让太医竭力救治......”
“......”妙观欲言又止,她不太拿得准是否要将方才接到的事给上奏了。
冯芷君没有察觉到她的犹疑,心中的疑窦自然而然催使她发问:“你......有没有查探到别的消息?”
虏疮在平城郭外开始发的,陆续有几十人染上,由于救治及时,城内都尚且未能肆虐,何况紫宫呢?
而且,还恰好是胡夫人。
“婢子......婢子.......”妙观吞吞吐吐,冯芷君心下一沉,目如刀割:
“你真查到什么了?说!”
事已至此,妙观不敢怠慢,近身上前,在冯芷君耳边说了几句话,起身,“婢子担心此事会与京兆侯有关,故......”
“阿耆尼要是昏头成这模样,哀家看人未免太走眼了些。”白菩提子自双手合十中放下,冯初做不出这么蠢的事。
“是.......”
冯初做不出,在这事情当中,唯一勉强能够获利的,便只剩下拓跋聿了。
可是,她这又怎么算是获利了呢?
倘胡夫人与小皇子归西,好不容易能让大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法理又将重新拉入眼前,她又何所图?
“去,带皇帝到佛堂来。”冯芷君沉吟片刻,很快下了决定,“胡夫人和小皇子一日未能尘埃落定,她便在这为胡夫人和小皇子祈福一日。”
“暂不要将虏疮的事情宣扬出去,只说小皇子病重,陛下身为手足,不忍幼弟受难,”
“诺。”
“宣阿耆尼入宫,将事情告诉她。”
“诺。”
雕花木榻前,冯初倚着一侧的床柱,身上还披着件貉子皮内衬的朱殷色圆领袍,炭火在她足畔悠悠燃着,时不时热气灼疼了皮肤,她便微微离远些,等觉着凉了才又凑近些。
她许多日子里公文不到二更天是看不完的,汉人臣子咬文嚼字,鲜卑出身的一水鲜卑语密密麻麻,怎么看怎么脑袋疼。
柏儿的步伐她太过熟悉,手上的公文又翻了一页,“就这本了,且稍等我——”
“君侯,宫中传了口谕。”话音未落,就见柏儿神色紧张,打断道:“太皇太后急召您入宫。”
冯初柳眉颦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