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2)

拓跋聿放了拨灯的物什,转眼看向榻上人,“......只是,你瞧我,以女身为天下主,弓马粗略,文华平平,道武帝十五岁重建代国,太武帝十九岁破统万城灭夏。”

她如今已然过了双十年华,建树寥寥。

“金鹰之谶,为何会落于我身?”

她依旧会缺乏身为君主的自信,即便她的能力已经足以担负起一个国家。

尤其是拓跋家盛产少年英主,又盛产天妒英才。

年岁渐长,功绩难比前人,如何不让她心焦?

冯初索性也掀了锦被,坐到她身旁,并不急着安慰她,而是笑着说,“那倘若此启示非功绩,妾身倒当真更欢欣些。”

“此话怎讲?”

拓跋聿一惊,她功绩难比前人,她怎得还更欢欣?

羊羔似的眸子眨巴了几下,显出些许呆气,冯初勾唇,“神元皇帝享国五十八载,寿岁一百又四年,若陛下如神元皇帝般康健,妾身不该高兴么?”

俯身凑近了,拿鼻尖蹭她,“好让妾身与陛下,长相厮守呐......”

“你又打趣朕!”

她算是看出来了,冯初口口声声‘妾身’短‘妾身’长,就是在作怪逗她!

谁不晓得,那是编纂国史时杜撰的!这也当得真?!

“哈哈哈哈,”冯初难得笑得如此欢畅,旋即又正色,“陛下以为,汉高祖此人,何如?”

“......确是一代雄主。”

“可他早年碌碌无为,”冯初又道:“汉昭烈帝,陛下又觉何如?”

拓跋聿未曾开口,等着冯初说完。

冯初知她不欲接话,微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汉高祖比始皇帝不过小了三岁,始皇混一车书时,汉高祖不过是一亭长。

昭烈帝早年奔波贫寒,及至称帝,也已年过花甲。

便是那赵国的石勒,自比光武,早年却是一奴隶出身,谁能想到来日竟也能割据一方?”

“命途兴衰,为天机,亦在人为。”

“陛下有自谦自省之心,此乃国之幸事,可陛下也应知晓,天命非常人可窥探,陛下怎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

花尚有期不同,人怎会俱是少年显名?

冯初牵过她的手,“金鹰谶也好,旁的什么也罢,我只问陛下:

若是没有这金鹰谶,陛下便会甘心做一庸主么?”

拓跋聿连连摇头。

“那有了这金鹰谶,陛下便会自认明君贤王么?”

拓跋聿更是摇头。

“那有无这谶,又有何要紧?”冯初将她搂至怀中,厮磨耳鬓:

“陛下只管一步步去做就是,在臣心里,陛下当得起第一。”

怀中人颤了一下,攥着冯初的素纱寝衣,眼眸通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呵......阿耆尼此言,不过吾妻私我......”

拓跋聿深吸一口气,擦干了泪水,这一次,冯初没替她拭泪。

“青史滔滔,不敢同石勒那般自负于二刘之间,然,金鹰既落朕肩,朕便要这拓跋家无人能越了朕去!”

豪言壮语喑哑毕,拓跋聿对上这人温柔的眼眸,顿时生出赧意,连欲往她怀中钻。

冯初知她秉性,温和拥住,带着她躺回榻上,先一步封了她的唇。

“聿儿,莫要想那么多,你既认我是你的妻,我们便是一体。”

“所以......同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使得的。”冯初环抱住她,嗅着她身上干净的甜香,语调慵懒,叫人格外安心:“不会笑你,更不会嘲你。”

“......嗯。”

拓跋聿心头一暖,终是窝在她怀中,轻声应着,同她十指相扣,睡意再度侵上眉头,昏昏熟睡了去。

......

“......小娘子,歇息吧。”

冯芷君还政以后,便不再让妙观唤她太皇太后,一如从前初见时,唤她小娘子便好。

宫人多以为,太皇太后骤失权位,心中不平,难免听不得这沾满了权力意味的称呼,觉得讽刺。

冯芷君并不在意这些揣测,只每日观星望月,莳花礼佛。

惟一到这深夜,比从前更难安眠。

“听闻,今夜阿耆尼宿在宫中了?”

“......是。”

妙观幽幽叹气。

她瞧得出来,冯芷君心底到底还是在意的,在意冯初竟然站定了皇帝,而拿着身家性命滔天权势作赌。

而今还同她在宫闱当中厮混,也是真将自己的名声置于无物。

当真......疯痴。

新系好的菩提珠耷拉在手中,它再也圈不住任何人,拨动数念,不过聊以静心而已。

“......哀家明日,想见见黄侃。”

冷不丁地,冯芷君忽然来了这么句话。

妙观愣怔,黄侃叛离冯芷君后,便再也不曾召见,怎如今落败,反而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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