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 / 2)
冯初听见了她的笑,却连回头都不曾,转身进了帐中。
元岁理了衣襟裙袍,朝帐中走去,外头的夜被火把照得透亮,火星子在深蓝的夜空下噼啪溅舞,厚重的毡帐将它们间开来。
冯初遣散了所有人,端坐上首,手中摩挲着赤色珊瑚钏,低垂眉眼,恍若不见元岁进来。
一时间,毡帐静谧,只有铜盆内的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迸破声。
“......冯大人。”
元岁受不住如此压抑,忍不住开了口,“不知冯大人今宵至此,所为何事?”
上头那人摩挲着珊瑚手钏的动作停了,平静的眼底有什么在烧,“这倒是我该问问郡主的。”
“夤夜带着这么多人,打着灯火,来高车人储存越冬草料的围子里,作甚?”
元岁下意识地想扯谎遮掩,却被冯初瞪了一下,极具威慑。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扯再多的谎言,怕也是徒劳。
元岁紧张,喉头滚动,带着些许自暴自弃:“......大人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冯初未能料到竟然是这么个回答。
“......你为何要这么做?!”
端坐上首的人沉吟片刻,丛生恨铁不成钢的不成器之感,沉郁顿挫,万分痛心。
元岁瞧着她眼角失望与痛心,心中莫名涌起几分快意──
这是否说明,她心中,算是有我的呢?
哪怕不会是爱,最起码,是在意的,不是么?
元岁缄默地跪下,火上浇油:
“我这是......知不可为而为之。”
“混账!”冯初再也压抑不住,气得直接抄起案上的砚台朝她砸去,她从未发过这般大的火气。
砚台砸在她脊背上,发出一阵闷响,冯初心中的火却不见得消去了半分。
她冷眼觑着跪在地上的人,看着她因她的怒火而身形颤抖,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我从前给你们授课时,劝你们读圣贤书,当中所言虽则迂腐,但其中修身、立世之学并非全无用处,你倒好,我且问你,何谓‘知不可为而为之’?”
冯初不等她答话,先行说道:“凡事做之前,不问可不可能,但问应不应该。”
“高车人今年越冬的粮草没了,数千人在朔北的草原上啃草根、吃干雪,被逼的活不下去了要谋反,这也叫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冯初声音都直了,“天火烧荒,为的是我、是陛下?还是你自己?!”
瘦削的手掌在桌案上险些都要拍红了去,滔天的怒意渐渐散去,冯初只觉得无比悲凉与痛心:
“朝中夸我,知人善任,如今看来,却是个天大的笑话!”
“元岁啊元岁,你了不起,你厉害,好得很呐!王妃、陛下、我,乃至从前的太皇太后,四个人因你而看走了眼!”
冯初怒其失德,亦怒其让她们这些年的教养看起来像是一场笑话。
“如今,勾结步六孤家,陷害兄长、戕害亲妹、意图火烧粮草,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她深吸一口气,万分沉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铜灯的火光映照在她的绯衣上,头冠上的鹖鸟流光溢彩。
恨此身不能成帝业,不能为金笼,将她给深囚起来,令其不得振翅,不能高飞。
......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血珠子沿着指缝析出,闻一声轻叹低笑,她松开了手掌。
她哑笑着站直了身子,纯粹的黑眸像一团玉,不怕火焚金锻、风侵水蚀,直视冯初: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当五鼎烹!’,岁──深以为然!”
“几千高车人算什么,姑母想要南征齐国,他们不肯南迁,我这是帮姑母,冯大人──”
“难不成还要同这些刁民,苦口婆心,靠那些高头讲章,去劝去求么?”
元岁眉眼之间满是桀骜,穷途末路,她也不想同自己二兄一般,告饶求活。
“元岁!你──”
“我?冯大人,您不过是仗着姑母宠爱,一外戚之女,也敢直呼本郡姓名?!”
“我堂堂正正,为的就是大魏江山、御座紫极!用此手段,有何不可?!你,韩嫣、董贤之徒,做什么鞠躬尽瘁的模样!求什么清名?!”
冯初愣怔,她从未被人如此无礼蛮横地对待过。
怔忡过后,怒极反笑:
“......好、好,原来在郡主眼中,我冯初,竟是这种玩意儿。”
冥顽不灵之人,冯初也懒得再多费口舌,施施然自案后站起,朝元岁行了一礼:
“得罪郡主了。”
冯初欲离开帐中,唤人进来将她扣下去。
“冯初!”
权欲将她的理智冲刷殆尽,丧失冯初青眼的心更在这之上火上浇油,口不择言至此:“大魏是我元家的大魏,姑母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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