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那座山太高了,对于年幼的陈嘉煦来说,实在是很困难,可是周向西一直牵着他的手,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还有两位大哥哥,他们走得快,可走到了一段路的末尾,他们总会停下来回头等他。

更别提周爷爷,始终拄着拐杖,陪着陈嘉煦的步调慢慢走。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慢慢地爬到了山顶。

山上的风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壮丽,但路途所见的与途中陪伴的人似乎胜过了一切,他们都陪在陈嘉煦的身边,让他觉得爬上山顶的意义并不在于看风景,而是在于和他们一起。

陈嘉煦只记得一步步往山上走的时候,眼睛始终看着前方的周向西,少年的背影忽而清晰,又忽而模糊,白色的衣角,风吹过像飞鸟的翅膀。

这个梦真的太美好了。

所以当陈嘉煦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因为他不想从这样的梦中清醒过来。

不过陈嘉煦醉得很死,他只是感觉有人把他抱起来,后来就没了记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听见耳边有吹风机嗡嗡的声音。一阵又一阵温热的暖风吹来,还有一只手正缓缓穿过他的长发,将湿漉漉的长发吹得又暖又干。

陈嘉煦慢慢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周向西的腿上。

他身上的衣服也给换了,头发也给洗了,酒味几乎闻不到,整个人仿佛被放在沐浴露里浸泡过一样,香香的。

陈嘉煦抬起头来,看着周向西。

梦里的那张脸和眼前的这张脸重合,不再稚嫩青涩,却依然年轻俊气,眉眼平静,连动作都温柔得和梦里一样。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就好像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不是半路认识的那样。

尽管陈嘉煦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想。

尽管陈嘉煦知道,他从前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周向西。

可在这一刻,陈嘉煦宁愿骗自己,他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是周向西,他真的很害怕那种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的感觉,而周向西是眼前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陈嘉煦慢慢握住了周向西的手腕。

“向西哥,”他的声音很轻,“你今天去哪儿了,我等你到好晚。”

陈嘉煦感觉自己仿佛变得有些卑微,面对一个没那么爱自己的人,他原本应该潇洒地把对方舍弃,可现在却乞求他能陪着他。

因为他真的好害怕一个人。

在爱的具体对象变成了虚无以后,陈嘉煦就开始变得害怕了起来。

哪怕那个人是周向西,哪怕那个人是将来要离开他的周向西,现在他都不想放手,至少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真的不想变成一个人。

陈嘉煦感觉自己这辈子好像总是一个人,他想回到梦里的场景,回到很多人陪伴他的日子,所以想要抓着周向西不放手。

周向西没有说话,只是把吹风筒的档数调成了最低的一档,让风声变得很微弱、很温和。

陈嘉煦趴在周向西的腿上,闭上眼,声音很低,如同喃喃:“向西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我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哥哥,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和长相了,我以前可能是因为觉得你像他,所以喜欢上了你,但是现在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我早就忘了他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也不要……”

微微一顿,陈嘉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也不要离开我。”

……

“亲爱的陈嘉煦:

怎么一晚上没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冰箱里的饭你一点儿也没动,你今天吃了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吃。

你又喝酒了,又抽烟了,你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你的情绪会不稳定,病情也会反反复复,有时候你会很独立,觉得自己好像完全痊愈了,不再需要我,但有时候你又会很需要我,哪怕我如何对待你,你都想紧紧抓着我不放。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医生说,如果可以,请我用更残忍更冷漠的方式对待你,不能让你总是留恋我的温柔,不要让治疗功亏一篑。

庞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嘉煦留恋的从来都不是谁的温柔,而是一个人本身。那个人叫周向西,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他变得残忍还是冷漠,陈嘉煦总是会为周向西这个人停留。’

庞云还说:‘这个治疗也许本身就不可能成功。

除非有一天,陈嘉煦死了,他可能才真的会永远忘记周向西。’”

第35章 偷看日记·第七封回信

一五年的夏天,某个极度炎热的周末,南方的室外气温上升到了足足35°,走在日头下如同走在蒸笼里一样,没多久人就要蒸发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