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周见山低头,一笼包子推到自己面前,“不够再加。”陈诩声音不大,说给他听的。
“听话的,每天都写的。”方小包声音小。他喜欢诩哥。
诩哥替他赶走欺负他的坏同学,他不再偷偷从学校跑出来,躲在小巷里独自哭泣。
就是诩哥对面坐着的那个寸头男正在吃饭,冷冷的没有笑模样。
一口一个包子,腮帮子顶着嚼。看上去凶巴巴,说不定会打小孩。
方小包没见过这人,他胆子又小,此时有点怯怯的。
但是陈诩实在太久没来,他也太久没看见诩哥。鼓起勇气踌躇半天,最终显摆欲战胜了胆怯:“我,我得奖状了,诩哥。”
“哟,那确实是听话了,”陈诩挑眉,“不错。”
周见山闷头吃着。
方小包顿时快要飘起来。脚在地上挪两下站稳,补充:“吃,吃饭标兵。”
“那也是个兵。”陈诩说,“标兵,这俩香肠不是我点的。你给端回去,我没动筷子。”
方小包没端,头一扭跑了。
方大包从侧间喊:“新品,好吃,你尝尝!”
“天天来天天送,你不怕亏本?”陈诩笑两声,“行,我尝尝。”
“吃完还有!”
他随手夹了根放哑巴小碟里,夹完低头吃自己那根时,才想起随口客套一句:“不嫌弃吧?”
周见山已经低头吃进嘴了。腮帮子鼓鼓囊囊,一根香肠嚼得太阳穴被拉扯得跳动。
看着还真像个干了一天活回家吃饭的庄稼汉。
陈诩喝了口汤,打量着。
哑巴不笑时确实是一股不好惹的混子味,尤其剃了这寸头之后。平时看人眼神又冷。
现在看着不像黑煤工,像刚蹲完出来的。难怪刚刚方小包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但笑起来又不一样。
一笑就是二十岁的年轻男性,算得上赏心悦目,是旁人轻易会将目光聚焦过来的那种。
但是陈诩发现周见山在外人面前笑得不多,或者说压根没见对外人笑过。
哑巴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与世界隔了层膜。
沙汤热气腾腾,咸咸的蛋花鸡丝混着黑胡椒味,一口下去胃里很舒服。
他抱着碗,四周人声熙熙攘攘,墙上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今年第5号台风「旋涡」于13日下午17时从九龙台进入我省,以每小时20公里左右速度向北偏东方向移动,强度逐渐减弱,现已于今天早晨撤退…”
陈诩低头一口口喝汤,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他突然莫名觉得这样的时刻还不错。两人坐在小方桌上吃正常人的早饭。
等会吃完饭,酸胀的胃会被热乎乎的食物填满,他和哑巴再一起坐公交去市场买菜。
买崭新的门帘,找能维持生计的工作。
哑巴分明只字未言,只字难言,陈诩却觉得耳边听得见周见山的声音。
可那是种什么声音?背影是声音,或许战鼓擂动的心脏是声音。
说不清。陈诩惯不会纠结说不清的东西。
瓷碗烫手。他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碗。
或许未来他们还可以一起买一台空调,用攒下来的钱。
“草,活过来了。”在周见山视角里陈诩只是发了一小会愣。他看着陈诩放下汤碗,慢慢伸长腿,手撑住板凳往后仰。
许久听见对方轻叹口长气。早餐店里人声纷杂,周见山却总能捕捉到陈诩的每种声响。
陈诩抬眼:“一笼够吃吗?”
周见山点点头,笑了下。
两人出门时方大包热火朝天地正忙着,“走了?”挤出空跟食客说话,“豆浆在箱里,左边有糖右边没有。”
“啊,”陈诩摆手,“你忙吧。”临走时店里还是一直进人。陈旧招牌上写着几个红色大字:方方包子铺。
陈诩有将近一年没坐过公交。两人到公交站台后才发现路线图不知何时已被更换了张新的。
陈诩凑上去看。旁边来一大爷,欲言又止半天。
公交站台这会就他们仨人。大爷左看看右看看,问周见山:“去清清公园坐几路啊?”
周见山沉默,他也不知道。大爷只好又问陈诩:“清清公园坐几路车啊?”
“3路,”陈诩眯眼,“11站。”
去市场也是3路车,7站。三人上车,有人给大爷让坐。
夏天身上衣服少,陈诩的纹身招眼,在小城他又难得留头到肩的长发。
站没什么站相,有股恹恹的味。瘦且皮肤白,眼底因作息差积攒的乌色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