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饥一顿饱一顿,很瘦弱。一头黑发干枯发黄。
稚嫩的恶意来得毫无缘由。时常有高一个头的孩子欺负他,朝他身上扔石头,摘树上的烂果子砸他,追在身后喊:“哑巴!”“没家的哑巴!”
他不会说话,告不了状,喊不了疼。没人管没人问,村里有人断言他很难靠自己存活下去,或者会长成一个融不进社会的怪物。
说什么的都有,当成茶余饭后闲资看热闹的也有。少有人同他玩耍,也鲜少有人与他交流,大家各自忙碌各自的生活与家庭,能偶尔顾到他已是很大情谊。
然而周见山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皮实,坚韧,像一只安静的小狼崽。尽管缺乏营养,但个子还是抽条似的拔了起来。
不常生病,发烧就光脊梁跑到村边小河里滚一圈。浑身被凉水一激,打几个喷嚏也就好差不多了。
再站起身时从腿弯间掏出游错地的小鱼苗,重新扔回小河里。
他白天在村里漫山遍野地跑,爬树下河,皮肤被晒得发亮。晚上老宅没灯,周见山就躺着看漫天繁星。
到后面村干部把他丢去学校念书。学生少,他又不会说话,谁也不知道他是学会还是没学会。
老宅前的野草被他拔干净,一块小田种些粮食够他吃喝。养了鸡鸭,养大了又舍不得吃,放了。
一双黑色的眼睛亮,跟河堤硌脚的泥沙那样坚硬着长大了。
他本会在那个乡村里过一辈子。
眼下差不多十点半。陈诩刚要拿钥匙,蓝色铁门从里打开,许丽丽探头:“远远就听见你说话了。”
“小时候我念课文都得小红花的,洪亮。”陈诩递水瓶,“红色。怎么样?咱说到做到。”
“喜庆。”许丽丽拉开大门,“进来,杵门口不热啊?哟还买的西瓜。”
两人走了一路,还真是热得有点难受。八月的太阳毒辣得很,陈诩进家洗了把脸,又把西瓜从塑料袋掏出来,抱去洗。
电风扇开着,他从卫生间拿两个盆接西瓜籽。“朝前站,”陈诩朝周见山胳膊上拍,“让点,我过不去。”
哑巴正在洗脸,眼睛闭着朝前动了动。水龙头放着水,哗啦啦的。
卫生间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陈诩正着出不去,只能手举盆,侧过身紧贴着人挤过去。
他的前胸贴住那块结实的脊背。胳膊挨着胳膊,腿根蹭过腿根。
兄弟也擦过兄弟。
热腾腾的。
陈诩拿着盆的手一晃。喉咙里极轻地冒了个声儿,盆朝地面落去。
第13章 发茬
盆在地上丁零当啷砸了几圈,咕咕咚咚地响了会,不动了。
水声停了。
周见山关掉水龙头。拥挤的空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陈诩能听见许丽丽在楼上放歌,音量小。大概因为隔壁家的儿子要写他妈妈买的试卷。
空气静止几秒。周见山回头看,水沿着下颚朝下滴。
“洗好了就出去,”陈诩背贴墙站,声音听上去有点古怪,“盆都挤掉了。”
二人间隔半臂宽。陈诩的脸跟身子往门那一侧偏:“别在这杵着,快点儿弄,我要捡东西。”
周见山点点头,捞干毛巾往脸上招呼。刚才洗脸时他把头发也打湿了,用毛巾擦完脸后又掀起往头上揉。
平时干事利索得很,今天的哑巴却尤其慢。也可能单纯只是陈诩心烦,看什么都烦。
“大热天的,不擦一会也就干了,”陈诩眉毛蹙到一块,“好没好?”
周见山看了眼镜子,毛巾担回架上。人没出去,转过身弯腰。
于是陈诩就看着眼前那块宽阔紧实的肩背沉到底。
早晨他俩出门早,快四十度的天,来回跑这么一趟不出点汗不可能。到家时衣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陈诩进门就换了件干净t恤,脱下来的跟昨天的脏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里,还没开始洗。
他俩起床前周见山就换过一轮,找来找去最后只好将陈诩的那件薄背心套在身上。
好在背心弹力挺大,针脚并未撕裂,紧绷绷的反倒显得哑巴更加健壮了。
臂根线条明显,两片发青的鬓角一起跟着低下去,一身的腱子肉。陈诩发现哑巴眉间那块疤已经看不大出来。
很强的愈合能力。
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再退也退不到哪儿去了。陈诩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俯下身。
实在太近。他能听见哑巴起身时因腰腹用力而明显变沉的一声呼吸,甚至那硬到戳手的发茬磨得到他沙滩裤下裸露在外的腿根。
也确实磨了。在陈诩深吸一口气,绷紧太阳穴要伸手推开这人时。
周见山拎着盆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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