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视野更加清晰,陈诩却没有再往里走。他低头看手里的伞,搭在上方的拇指动了动。
其实女生也没干什么, 很有分寸的举动,只拍了拍肩。但很明显看得出是心怀好感的。戴着副粉色的翻盖小手套,手里举着杯热奶茶——甚至有些烫,因为几秒内女孩换了两次手。
待前面推车的人回头时,笑着向前递出去。
对方接没接陈诩没看, 风一吹有些冷, 他把伞跟手一起插进口袋,脖子向围巾里缩。
“嗖”地吸了下鼻子。厂房挺大,除了外边几道的卷闸门,里边似乎没有窗户, 密闭空间。
他扭头看身后厚厚的雪地,下水道边烂成黑灰色的雪水。又抬眼看绿化带边白茫茫的大树。
陈诩一时间有点迷茫。
他忽然摸不清自己今天非得来这一趟的用意,两手空空光知道带一把伞, 明明经过数个商店的热饮售卖机却并未停下脚步。
其实刚出门雪就基本停了,他握着这把已经用不大上的伞, 脚步匆匆,来接自己的——
什么呢?
他哑巴了一下。陈诩并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概述。
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还是住在一起的室友?或者现在还可以叫做邻居。
然而这一切又只是他一意孤行的结果。是自己自始至终不愿建立一段关系,他享受着哑巴的好, 安然使用着对方给自己生活中带来的便利,拿对方排解消磨不掉的寂寞。
欺负人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是么。
哑巴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凭什么这样觉得?
只因为他惧怕一段关系的开始会变成破碎的起点,惧怕梦魇里的那片红。
恐惧拿不起的画笔, 恐惧无数个夜晚在耳边不断回响的那一声。
“啪。”
“啪——”
“啪!”
人立在高高的推车后,小臂绷紧,脊背有力。
哑巴一向站得直, 跟松松垮垮的他的站姿不一样。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总叫人觉得那神态里应该藏着坚定,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他。
周见山永远能站起来。
“啪。”
车厢后门重重落下,卡车朝远处的空位开,中间的遮挡消失了。
陈诩把兜帽朝下拉,裹紧羽绒服,踩着雪地靴的脚在地面一个打转。
真冷,鼻子那儿被风吹得痒,陈诩抬手揉了下,顺道往嘴里递了根烟。一张嘴冒出些带有温度的白雾,他又吸了吸鼻子。
这片基本没人,“咔啪”声响。宽大的帽檐几乎挡住了整片脸,从阴影里钻一星点红光。
陈诩手插进口袋,脚步加快。明明对方几乎是个背对着自己的角度,余光里站着的那人却突然跟感应到什么似的回了下头。
然后似乎是愣住了。
陈诩没管,大步朝前走。他把自己从头到脚剖析了一遍,得出结论是嘴也亲了床也上了,现在没办法在这种时刻进去表明下身份,婉拒那杯奶茶,顺道再把人带出来吃顿午饭。
是因为大爷的,压根没身份。
草。
他越走越快,被什么东西挡了下,人一个踉跄。腿酸溜溜地没吃住力。
险些摔。
低头一看,脚边翻着块青色的石头,几秒前被人不长眼地从雪里踢出来,此刻闷墩墩地露着肚子,安静卧在那。
隔着帽子,陈诩听见后面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没回头,抬脚,将那石头毫不留情地踹飞。
脚步声明显停滞了一秒。
肩膀被人犹豫地轻拍了拍,陈诩甩开,牛一样朝前冲,走一步右腿的膝盖那弹一下。前些天明明好些了的腿也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怎么,偏偏在此刻跳出来提醒他+
无论他多大踏步,那人迈出的步子却总能比他这个瘸子要更大。
人在他面前挡住去路,黑色的眼睛里有慌乱,不知所措,也有在确认是他后藏不住的惊喜。
周见山抬手跟他“说话”,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陈诩两眼一闭,拒绝沟通。
对方着急了,鲁莽地干脆把他往怀里揽。陈诩嘴里还咬着半支烟,从偷偷挤出的一条缝里眼见着那烟头就要朝这人的衣服上烫。
他立刻把人一推,连忙睁开眼。
“干什么!”陈诩恶狠狠,鼻孔里喷气,“烫坏了你就穿跑绒的烂袄子,我可不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