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房与店相连,要出一起出, 价格自然而然就比周边商铺都要高,所以才一直不好转让。
地方是好地方,只是回忆太多, 触景易生情,不然李建华也不会这样迫切想要转让出去。
加上陈诩搬走后, 他们一家还在那条巷子里住,然而最近几个月,经常能看见些奇奇怪怪的人。
不像是好惹的, 眼神非善茬,进进出出小蒋的那套房,有时深夜都能听见杂乱的碰撞声——小巷里还住着的每户人家都有些人心惶惶, 关上门将小蒋骂得狗血喷头。
却又没什么办法。
罗宇航中考完后想提前预习高中的课,张春花给他报了班,本来想着白天太阳晒, 报了晚班。
结果罗宇航上完晚课回家,好巧不巧就有那么两次在巷子里遇见那帮子人。他贴着墙,头也没敢抬地经过,到家后就蔫蔫的,一连几天都心神不宁。
张春花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胆小的,每晚到点提前去巷口迎,将罗宇航拽到靠墙的里边,自己拧着眉板着脸,其实心里打着鼓,母鸡护崽一样将儿子接回家。
她自己也怕,另外若一直这么下去,别说影响学习与生活,连人都要待出问题来,丈夫又不管事,现在张春花也在外物色租房呢。
“你都不知道,这儿住不了了,”李建华说,“除去几个年纪大的没办法挪窝,每个都想着办法要搬走,说句难听的,前头你们以前住的那地儿,现在被那些人弄得跟瘟疫一样,咱们老百姓惹不起,只能远远躲开。”
“报警了么?”陈诩脑袋里想起自己住了两年多的一居室,小院的铁架梯,三楼的天台。
记忆中过年那次,罗宇航凑到他旁边来说以后想好好学,考好大学,带张春花过好日子。
心里难免唏嘘。
哑巴没再胡闹他了,两人面对面抱着,曾经他们也这样在那个黑色人造革的劣质沙发上紧紧抱在一起。
“报了,警告了,但这帮子人惯犯,看着就不三不四,之后还是原套原。”李建华补充,“真不是我以貌取人,毕竟我自己就经常吃以貌取人的亏,开几年车被叫了几年的叔。但这帮人光看眼神都很重的戾气。”
陈诩皱了皱眉,“孩子呢?放假了吧。”
“放了,所以我愁啊,我闺女就这么点大,平时大人出门上班,就她和我妈在家,我妈耳朵还不好,我真放心不下。”李建华骂完,叹了口气,“养女儿就是一颗心挂在孩子身上,家长得看紧。”
陈诩说是。
“现在很多人不是个东西,新闻上天天报道,她妈妈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都想过干脆南市场那房不卖了,我们再搬回去住,但不行啊,得考虑小孩以后初中的学区,我们就在城东按揭了一套,二手的,拎包入住。”
陈诩嚯了一声:“这不是挺好,恭喜恭喜。楼房安静些,什么时候乔迁?我带着五十块去暖房,大热天的,就不用叫孩子往我这跑了。”
那头说了个日期,又七七八八地聊了些,最后约定了个去南市场看房的时间。
“我哪天都有空,空那么一会儿不接单没事。”李建华说,“看你时间,你现在真是有名了,我开车经常听见小年轻说你名字呢。”
“当然有名,我有名,你也有名,谁没有名?”陈诩笑,“我名儿叫陈诩,你名儿叫李建华。”
电话那头的男人终于大笑起来。
-
因为墙上挂着的那台崭新的空调,今年夏天好像过得很快。
周见山在砖块围城的小泥地里种的西瓜籽还真的爬了很长很密的瓜藤。
每天看宝贝一样蹲那浇水,太阳大时打开那把从之前出租屋一起带来的粉色太阳伞,将几根伞骨抵好了遮在瓜秧子上。
太宝贝的结果是把瓜苗苗宝贝死了,根被淹烂了。
哑巴挺失落,陈诩之前教过他网购,现在周见山已经基本可以在淘宝里磕磕巴巴地购买一些东西了。买了“苗多多”的药回来喷,最后结了两个小小的瓜。
陈诩嘴上说:“哎呀比外面卖的小多了。”
手机相册里却满是一天天变大的西瓜,以及各个角度的哑巴。
瓜长到脑袋大,两人给摘下来,切开一看,红瓤籽少。
一人一把勺子,坐在小凳上边看电视边吃。一勺下去汁水四溅,再一尝,脆甜。
十分好吃。
瓜皮被挖得溜溜薄,陈诩把掏空了的皮举起来对着电视,荧幕的光从薄薄的清香的瓜皮后透过来,朦朦胧胧的。
他举着,脸在西瓜碗里:“好家伙,快透光了。”
“这么一看,原来瓜也有脉络,像人的血管一样,还挺好看。”
朦朦胧胧的光变暗,似乎是被什么所遮挡。
一只手攥住他的左手,另一只托在陈诩的脑袋后。
隔着丝丝缕缕的脉络,哑巴亲吻了西瓜的血管。
陈诩的脸在西瓜碗里,周见山在西瓜碗外。电视机的光影闪烁,空调持续安静运作,室温维持在二十六摄氏度。
他们已经洗过了澡,穿着新买的适合夏季的睡衣,吃着冰冰凉又甜丝丝的瓜。陈诩没放下手,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