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2 / 2)
倏然窜过辆车,周见山伸手将陈诩朝自己身侧拽,四只车轮带起阵风。
汽油味刺鼻。
陈诩的脸色跟着有些难看。
大叔只是跪着,不言语。周围人来人往,男人垂首在正中央。
唇色发白,指尖也发白。
围观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半米远的地上堆着两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面包和矿泉水。
大概是谁看不过去,买好了送来的。包装纹丝未动,当事人滴水未进,分米未食。
突然,只见那张干涸到几乎张嘴这一细微幅度都能撕裂开一道血口子的枯唇动了动。
立刻从其中撞出声嘶力竭、震耳欲聋的泣血哀吼:“还我女儿公道!”
一声落,音调劈裂,失真,迅速沙哑。
听得路人心肝一同发颤,一时间在平地上竟有些站不住。
男人猛地抬头,面色涨红到几近发紫,喉咙颤抖,紧跟着决绝的又一声:
“还我女儿公道!!”
“还我女儿公道!!!”
围观的人听不下去了,一堆人跟着喊起来:“搞这是什么意思啊,就这样欺负咱们过日子的老百姓,以后谁还敢上你们这买东西!”
“这里不欢迎你们,最好这辈子都别开业!”
几位穿着制服的男人从里面跑出来,“喊什么喊什么呢!”手里拎着东西,语气十分不客气,“别在这吵吵,离开这儿!”
一声比一声更嘶哑,又更愤怒,更哀绝:“还我女儿——公道!!!”
不知是制服男中的谁先动的手,陈诩冲上去将跪不住即将被人群淹没的男人搀扶起来时,周见山极快夺走其中一人手中的棍子,胳膊肘向后一顶。
嚎叫声。
“你们怎么还打人啊,发到网上把你们都曝光了!”
“当个保安分不清自己谁是谁了?”
“老弟啊,找找人啊,”混乱中方才大嗓门的姨在后面喊,“人来人往那么多人,纸包不住火,总会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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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看见。”
电梯叮一声响。
王立刚拖着断掉一半的牌子出电梯门,背影看上去像残败的那片烂尾楼。
过道上没人,几个值班的护士无声敲击键盘。
前面的男人的走姿不自然,一味朝前行走,没有其他任何朝除脚下的地砖外察看的心思。
像是被生活一下子抽筋剥骨,从头到脚地榨干了。
“一点半出门,公交二十分钟,两点我上工,”回忆对王立刚来说似乎有种机械性强制重复多次后,已然在痛苦中脱敏的麻木,“…她想来看看我上班的地方,所以那天写完作业,带她一块来。”
“特地换了班,不用吊,孩子不知从哪听说工地摔了人的事,怕我也摔——其实不该带她来,不该非得上那两天班。”
陈诩与周见山跟在后头,经过的一排房间都虚掩着门,大概都在休息。
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一样轻,快到安全出口楼梯口时,王立刚停了下来。
门开。
入目是几台仪器,雪白的床单,床上躺着个插管子的人。
个头不大,两眼紧闭,胸口起伏微弱,不仔细看甚至感受不到的程度。
如果不是扎得很好搭在枕头上的两只麻花辫,看上去就是缩小了的王立刚。
从进医院,到进电梯,再到陈诩和周见山两人进病房,看王立刚转身关上门。
陈诩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手背隐隐作疼,低头,不知何时食指关节破了块皮。
他很难将这种事跟王立刚联系起来,准确说陈诩无法将这样的事与小城,与任何一个身边遇见过的人联系起来。
“……睡着了?”陈诩看着床上的女孩问。
“每天大概醒三个小时,”王立刚说,“跑出去时车碰到了头。”
“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吗?”陈诩蹙眉。
周见山嘴角绷得紧,陈诩看得出哑巴的内心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平静。
“不知道,”王立刚摇头,“当时我不在,等我四点多再出来,事已经发生了。”
“她聪明,”男人有些坐不住了,大概是久未进食,低血糖。“发现不对知道跑,对方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