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荒木沉默了一下,提醒道:“静子夫人不会甘心的,她会向松本组报告,说您放弃了诱捕魏青的大好机会,只求稳妥,不求进取。”
浅间撑着下巴想了很久,突然喷哧一笑:“我在中国待得久了,深感此地文化精深。中国人喜欢讲福祸相依,说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静子说英杨是旧情人时,我想英杨应该恨透了静子的存在。谁知到了最后,恨透静子存在的居然是我。”
他用日语讲出这段话,荒木不大理解,特别是“塞翁”的故事闻所未闻,只能保持沉默。浅间却满意他的沉默,比起宫崎荒木更稳重,他这人很冰冷,不念恩义也不记仇恨,切断情绪是优良特工的必备素质,浅间很喜欢。
但有的时候,荒木的冰冷也令浅间不安。特别是当下,浅间认定特高课有仙子小组的成员,这让他对所有下属心怀警惕。
浅间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没有爱情也没有友情,他唯一信任的是留在故乡的弟弟。录音机的空转声终于让浅间心烦意乱,他站起身说:“英杨去南京前,把金小姐带到我办公室。”
荒木怔了怔,他想说什么的,却觉得此时安静为好,于是简短道:“是!”
在监听室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英杨已经离开了静子办公室。静子下意识的抚弄颈间,良久才拾起英杨留下的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只黄铜钥匙,一张短笺。
短笺上写着夹竹桃公寓的地址,留着那里的电话。静子脸上闪过一刹的温和,她记熟电话后,擦火柴烧掉了短笺。
在摇动的火苗里,苏俄三年的牢狱生活浮上心头。静子一直以为自己痛恨英杨,从苏俄回到日本后,她发觉身体里的思念大于痛恨。
无论怎样,率先背叛感情的并不是英杨。如果没有欺骗和杀戮,英杨不会那样绝情。静子带着复杂的思念来到上海,初见时英杨几乎没有变,他和之前一样表面谦和随性,其实骨头坚硬底线顽强。
静子爱着这样的英杨。她设计劫囚车的陷阱时,能够肯定英杨会落入其中,她太了解他了。但是现在,英杨变了,变得让静子陌生了。
她收好钥匙拉开抽屉,拿出与家人的合照,目光柔和的流连打量。战争改变了许多人生,也改变了许多性格,人世间无一不可出卖,包括爱情与亲情。
静子终于明白,她的爱情已经毁了,能够挽留的只有亲情。当断不断一无所有,她不会跟着英杨离开上海,她要点实惠的东西,能够更好的活着。
或者,让英杨的生命停留在一九三九年是极好的选择。她不允许他真正爱上别人,她希望英杨永远封存在属于她的爱情记忆里。
第67章 碎语
英杨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了。微蓝等在客厅里,她关了花里胡哨的水晶灯,只留着盏橙色壁灯,人只蜷在沙发里打盹,像只猫儿。
英杨蹑脚走到她身边,伏在沙发边看她睡觉,微蓝却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
“没有睡着吗?我抱你上楼去睡。”
微蓝想要制止,却又改主意不吭声。英杨抱起她上楼,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
“她同你讲了什么?”微蓝问。
“让我去南京拿数据。”英杨一面脱换衣裳一面笑道:“原来日本人知道细菌战是罪恶,他们向内部封锁消息,绝口不提活体试验,浅间得不到南京的协助,他要我自己去拿数据。”
“侵略者的粉饰再精美也是假的,”微蓝不屑道:“除非狂热的好战者,我不相信日本民众都赞同罪恶。”
英杨转身坐在床边,道:“我今天与荒木接头了,他告诉我浅间夫妇并不和睦。不过我很好奇,他是仙子成员,为什么称呼你07?”
“他是战俘,”微蓝说:“被俘时要自杀被救了下来,但究竟拦得慢了,荒木的刀很快,削掉了一只手掌。”
英杨听着愣了愣:“他的手……”
“荒木没有左手。因为伤势太重,他差点死掉。看顾他的小战士叫双柱,只有十四岁,他见荒木疼得可怜,就摸进城里去偷止疼片,结果……”
微蓝停在这里,等了等说:“止疼片递到荒木手里时,药片染着双柱的血,荒木忽然就崩溃了。”
微蓝不再说了,英杨也没有追问。他可以想见当时场景,也能够感同身受。
沉默良久,微蓝说:“我们都以为荒木活不了,谁知他挺过来了。伤好之后,他在根据地入了党,在组织安排下回到日军,他坚称自己没有被俘,是在日侨家里养伤。没了左手不能再上前线,荒木起初被安置在运输部队,后来又找人疏通,调到特高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