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起身时有些吃力,腿疼,又不好直接扶着墓碑,她正为难,顾不得形象要从地上爬起来,倒被人牵了牵。

是那中年

妇人。

陈郁青仰头,略感讶异,但还是借着她的手站起来。

在陈郁青来之前,祭奠已经结束,人群中有人喊了声:“姆妈——该走了。”

女人抬手,道:“先到停车场子嘞,吾过一歇来寻。”

其余人看看陈郁青,窃窃私语几句,到底没多做停留。不多会儿就走到前面,下台阶,拐弯绕出了这片区域。

她和女人,这样的关系,无论放在哪儿,都属于水火不容的——她是丈夫在外面女人的孩子。见面不干仗已经是罕事,更别说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站着。

“钱我都收到了——”女人说话。

这些年,她的银行账户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转帐款。她不缺那点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陈星巧跑路后,她都没指望真的能把钱要回,没想到陈星巧那贱货倒生了个有骨气的。

陈郁青沉默点头,本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债主么,面上的债算是还清。

女人问她:“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陈郁青怔了怔,估摸不准她的想法,可看她的脸色倒还正常,于是想想回:“蛮好的。”

又强调一句:“我结婚了,在公司上班。”

这话有些过于刻意,没什么必要。陈郁青也不清楚自己的意图,是要向面前这女人证明她终归和陈星巧划清界限,规矩做人吗?也不尽然。她不在乎的。

女人“嗯”声,两人站在墓前,不言不语好一会儿。良久,女人长叹口气:“你也不容易——”

“对不起。”除了这话,陈郁青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却摇头:“你没有对弗起我。我后来也想通哉,就是你姆妈,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怨的。对弗起我的,是他。我们结婚二十几年,外头啥人不眼热?夫妻和睦,有囡有儿,这么多年没红过脸。讲句实在闲话,他刚死那会儿,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横竖孩子们都大了,想跟着他一道去。还是孩子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我才收了寻死的念头,几年都缓不过来。哪晓得,他人都烂泥里了,人家突然告诉我,他在外头还有个家。你说,这事谁能忍?他让我活成了笑话——他要是还活着,我肯定不饶他,可是他死了,你让我去怪谁?”

陈郁青心不在焉看着墓碑,压根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

两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立场。

沉睡着的这个男人,在女人心里,是世上最卑劣的人,背叛家庭,对不起妻儿。可陈郁青永远都记得,大夏天里,男人曾满头大汗在楼下帮她修脚踏车。

即便这份感动是从旁人那里偷来的,她也管不着。真要分个是非曲直,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女人跟她说这些,未必就真的就想从她这儿得到安慰,纯粹只是情绪发泄而已。有些话,就算对着子女也没法说。

陈郁青懂,因而也只把自己当作个木桩似的站着。

女人絮叨了几分钟,终于安静下来。

她没再看陈郁青,往出口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头也不回道:“下次别再偷偷摸摸了,想来就来。”

陈郁青看她,憋了半天的泪终于顺着面颊滚落。一颗一颗,砸在石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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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青没告诉闻临自己丢工作的事。

连续两天不用他接送,早出晚归,投了二十来个简历,都跟石沉大海般。

近来正是毕业季,僧多粥少,找工作本就不容易,何况单看她的学历和薪资要求,人事怕是只当作笑料。她降低要求,将期望薪资降到一万块,也依旧无人问津。

社会就是这样残酷,不是你有几分几两,别人就肯用你,总要掂量掂量。

至于提高学历,陈郁青不是没想过,实际的问题摆在那儿,没高中学历没法成人高考。去参加十几门课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她哪有那个精力。

心里的预期值愈来愈低,陈郁青甚至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等这些天的“带薪休假”结束,她就厚着脸皮还去原公司上班。她反正不怕丢人的,行政就行政,总比失业强,后面再慢慢打算。

可见人算赶不上天算,命中注定的,现在工作丢了,提成也没戏,她这么一番折腾,都不知道为了什么?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