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李、李…”她叉腰指着那心眼比筛子多的人,李了半天,才想起她连他全名都不知道。
“狗官,你大名你叫什么!”她说完还吹了一下掉落在眼前的头发。
男人此时终于走过来,直接无视她的挑衅。而康六已经从此前的被韦练大胆举动惊到一身冷汗到逐渐麻木,且已经摸清她看似顺毛其实一点就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看到李猊开口就骂的个性,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好奇,想看她能惹李猊到什么程度。
而被指指点点的人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墙头:“康六,今夜起找几个人,将三日前去过周回巷的人都暗中扣起来,挨个审问,切记不要声张。”说完,他看了韦练一眼,没说一句话,转身就往院外走。
“知道。”康六把气鼓鼓叉腰的韦练拉回来低声:“算了算了,看在我罩你的面子上,李大人尚且让你三分,莫要得寸进尺。”
韦练朝男人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而就在此时,茅房后砖块扑楞一声,掉落。
接着暗巷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跑声。
“追!”
三人反应过来后同时开口,康六先手搭树枝翻过墙飞跑、遁入夜色,接着男人也跃身上墙,回头伸出手,却看见个黑影从身边越过,韦练眨眼间已在墙的另一端,作势让他跟上。
李猊抬头,逆着月光看见韦练目光骄傲,莫名其妙嘴角扬起,就也翻身越过墙头。
***
逃跑的人被康六堵在暗巷尾端。
瞧着是个年纪不过十三四的半大孩子、头缠红绡,青袍用料讲究,却不合身。那是此处南区许多秦楼楚馆里跑腿的小厮才穿的衣裳。他眼睛深黑、直勾勾地盯着康六、面露怒意,不像南曲许多被买来、拐来或家生的孩子那样用怯怯的眼神从下到上看人。
他愤怒得像头被逼至绝境的幼狮。
“安菩提!不得无礼!”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天籁般的呼喝,三人都回头,看见狭窄深巷中,一个穿着红襦裙、艳若海棠的女子,正提着盏绿纱灯,倚在门边上,对他们笑吟吟挥手。
韦练先看见的,却是那女子的手腕上,戴着只赤金镯。样式简单,剥落处,隐约能瞧见黄铜颜色。
***
“吾名唤采棠。”
美人把他们三个招进小院后、就扣上门。那满脸凶煞的少年也跟进来,站在客室外,时刻注意着室内的动向。
男人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但他知道自从进来之后,暗处就一直有双眼睛黏在他身上,似有若无,但如影随形。
美人横在榻上,又如若无骨地半撑起身,十分熟练地倒了三杯酒,但没人去碰,她就又斟了一杯,自顾自饮下。
“我知道你们是官,也知道你们来秦延年
的住处,是为找一样东西。”
女人说话时,眼睛一直越过所有人,看着抱臂站在门口的李猊。
“谶诗。”
女人吐气如兰。
“你认识秦叔?”韦练眼睛亮了。
“嗯。”美人意味深长上下扫了她一眼:“你便是秦延年常提起的那个不肖徒吧?”
此话出口,韦练眼中已经将女子看作自己人。而李猊仍靠在门框边、冷眼打量周遭一切,包括薄纱轻雾床帐笼罩下、这个不请自来的歌伎。
“秦延年是我的老相识”,女人诱人的嗓音再次响起:“当初常在我这里赊酒喝,等宫中画匠给他结了钱,便来平账,有时还不起了,就作画来抵债。忽而某夜里他急匆匆地赶来,说是…”她停顿:“有人要杀他。”
“还吩咐我,近几日到寅时,便去他的茅草屋探看。若是他死了,便拿走桌上的纸、谱成曲,闲来唱给人听。”她又喝了口酒,压住说话时愈加苍白的脸。酒杯顿在桌上,咣当一声。
“我答应了他。”
“故而那夜寅时、我久等不来秦延年,就去叩门。见屋门敞开着,便走进去,就、就看见那幅景象。”美人捂脸,眼泪从指缝滴落。韦练起身安慰她,而对面男人只是冷冷看着。
“既然晓得我们是御史台,便应当知道包庇罪人的下场。”他终于开口。
“这么说,秦延年死之后、你是第一个见过他的人。真凶的脸,你可曾看见?还是说,你就是杀了秦延年的同谋。”
“大人莫要凭空污陷良民。”她笑得毫无破绽:“我连秦延年的尸身都未曾见过,只取走他桌上的谶诗便走了,但那东西我好好地存着,待官府来拿。至于那诗句是怎么传扬出去的,我一个乡下来的女子,怎会知道。”
“你有什么把柄在秦延年手中。能如此为他做事。不说实话,今夜便提审你去御史台。”
男人侧身、手按在障刀上。
韦练气他不会问,刚要开口打圆场,女人就已经笑出声。
“大人没来过南曲吧,不知道这儿的规矩。男人进来了便是客,客随主便,我若是不愿说,你一个字都问不出。若惹急了我,来日南曲能编出什么歌来、传遍长安城、让大人身败名裂,可不是我说得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