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焉知不是狐狸在学人。你忘了,宜王讲的那个故事里,狐狸扮做小姐,连小姐的家人都认不出。”
“你别吓我。”
韦练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后悔方才给李猊讲了那个结局,现在反而把自己吓得不轻。而就在她还打算往里探一探时,李猊已经倾身低头、从仅容身的洞里钻了过去。
“喂你……”她还没来得及担忧对面究竟是何种光景,洞口已经伸出一只手,接着是李猊的声音。“快些进来。”
她轻叹,想着若今日这毫无发丘技巧的一趟要是给赵二知道了一定会颜面扫地,叹完还是伸手抓住李猊的手腕,低头表演笨拙钻洞。好在洞口适配李猊的身材,而她钻过去绰绰有余甚至显得过于顺滑。钻过去直起身,她松开握着他的手,装作很忙地整理衣裳。而李猊则弯腰走向杂物房靠院子的窗前凝神听窗外的动静。
院里一片寂静,甚至听得见远处银杏树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如何,瞧见宜王了么?”她在他耳边压低嗓子,李猊不动声色地挪远了点,黑暗中,她瞧不见他略红的耳朵,又往他的方向凑了凑:“边儿上去,让我来瞧瞧。”
他从善如流地挪开位置,韦练就迫不及待用手指蘸了口水把窗户纸戳破,刚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僵立在原地。
对面有人。
但万幸的是,那人没有看过来。
杂物房所对的并非正堂,而是狭窄的偏院。看身形,对面的应当是个女子,穿着极其普通的粗布衣裳,发髻挽起用木钗固定。女子背对着他们,一条手臂抬起,另一条手臂隐藏在衣袖中。韦练眼睛眨了眨,旋即与李猊耳语,声音发颤。
“是倒酒的那个!”
她认出了眼前这女子,就是之前在桌前为他们布置茱萸酒的人。因为一直低头,看不清面目。
那女子对面还有个人,但隔得太远,瞧不真切。听声音似乎女子在训斥他,声音很低,但能听出来并非长安口音。韦练还想仔细听,然而目光停留在那女子脸上片刻之后,眼神凝固。
那女子虽则背对着他们,但后颈却有片赤红的痕迹,连到面部。从前在学盗墓发丘时,她曾经见过脸上戴了金或玉面具的死尸,若强行将面具从脸上撕去,表皮就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韦练心中寒凉。
宜王的故事并非凭空捏造,眼前这人恐怕便是故事里的“屠户女儿”,脸上披着别人的画皮。
而就在此时,那女子回了头。韦练立即挪开眼神迅速躲到门后,心脏砰砰跳动。
这么多年发丘掘墓、不知看过多少半死之人被活埋在棺材里或是尸僵的死人从墓中坐起,都没方才吓人。情急之中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画皮的真容。韦练捂着心口看李猊,而窗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哗,哗。
那是脚踩银杏叶、叶子在脚下碎裂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却也像是计算她小命还剩几刻的丧钟。来不来得及逃、逃去哪里,韦练心中飞速计算着,而李猊突然把她拽过去原地打了个滚,悄无声息滚到杂物房内唯一一处床榻下的空隙里。
这一滚两人身上粘得全是灰尘与沙土,但谁也顾不及那些,全神贯注在门外的动静上。
哗,哗,脚步声果然停在了门外。韦练默不作声,手已经摸到腰间的软刀。而李猊也将手按在鄣刀刀柄上,屏住呼吸。
“秦娥。”
门外传来一声唤,韦练听见那声音与李猊交换眼神,确认屋外与女子交谈的便是那手持托盘的仆役。但此时这认知都没“秦娥”二字来得震撼。
原来那失踪的十美图上第三人没死,还出现在王宅。她为何要设下这局,是为了金蝉脱壳以躲避那可怕的谶言,还是说、这女子根本就不是秦娥?
“现下御史台的人或已晓得我们在此,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城。十五娘已备好车马,崔才人也…”
仆从语气似乎是劝说,而木门的门闸已经被女子开启。杂物房里灰尘飞舞、空气震动,韦练压在李猊身上,紧张中下意识揪着李猊的衣领把他压得更低,而李猊双眼紧盯门外,来不及纠正她的逾矩之举。
十五娘是谁,崔才人又是谁?
她仔细回想着《十美图》中剩下的八位。除了秦娥和王家小姐,可有哪位姓崔。终于,某个模糊身影浮现在心中,却迅速被她否定。
若王家小姐排行十五,那么剩下的“崔才人”所指的或许便是《十美图》中的倒数第二人——前朝崔相国的独女、在终南山带发修道的崔芸淑。
但“才人”是后宫嫔妃的称号,而既然是备选皇妃的女子,又怎会冠以后宫称呼。
这思绪在此时被开门声打断,女子的鞋出现在韦练和李猊视线之中。两人的心同时揪紧,目睹着那双鞋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床榻前。
韦练压低呼吸,缓缓抽出软刀。
心跳跳到最快的一刻,屋内寂静无声。
是先有一个狐狸头乍然出现、盯着床底的他们笑,还是她先拔刀,此刻都悬而未决。
作者的话
寡人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