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远处,那漆黑的马车缓缓挪动,无声无息往巷子深处走。随着车灯晃动,她才看到那麻纸灯笼是绿色的,而车里若隐若现的是两双眼睛。

似笑非笑的眼睛,只要被盯上就凉到骨髓里。

那眼神里是不可估量的恶、毫无理由、毫无目标。在这座日渐倾杞的大城之中,自从安禄山的铁蹄踏破长安烧杀掳掠,把开元幻梦砸得粉碎之后,那些细碎的恨意就在黑暗罅隙里滋生,让所有还在享福的人也惶惶不可终日,仿佛那福气是从堆成山的冤魂们手里偷来的。

谁是罪人?

所有活着的,都是罪人。

那黑暗里漂浮的细碎咒怨如此清晰,细听去却又消失不见。韦练被那两双眼睛盯着时不知为何挪不了一步,仿佛身体被焊在地上,只能放任那黑色马车渐行渐远。

待最终它彻底消失,那股令人不安的尸臭也逐渐消失。李猊缓缓松开握着她脖颈的手,由于握得太久,纤白脖颈上有暗红色的痕迹。韦练没动,也没有回头看他。

“凶肆。”古代出售丧葬用物的店铺

她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

“那两个坐车逃掉的人,用了凶肆拉棺材的马车。”韦练鼻尖动了动,是与幕后之人棋逢对手、终于能够短兵相接的快感。而身后则是更可怕的存在——强压怒意的李猊。越是腹背受敌她越是兴奋,暗中攥紧手掌,听骨节咔咔响动。

方才对视之后,他们被发现了。

马车里的活物是人是鬼尚不清楚,但一定没有走远,还会回来斩草除根。

五感全开的感觉让她回到当年做刺客的岁月,而李猊在夜色里的瞳孔与白天不同,更冷漠,更惑人。

“带刀了么?”

显然,他的推测与她相同。韦练正要点头,却在伸手去找软刀时停住。她没带刀。目光投向李猊,对方似乎早有预料,神情淡淡的。

“没带刀还出来办案。”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曾在代北镇徒手夺刀连杀十四个马贼,有刀还不如无刀。现下更要紧的是如何装作没有绝顶功夫、还能在黑暗中即将到来的恶徒手下幸存。

嚓,嚓。

那是鞋底划过铺满落叶的砖石地面的声音,不止一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她再仔细听下去,耳朵动了动,神情却变疑惑。

听鞋底的声音、佩刀与腰间其他零碎相击打的声音,来者是巡夜的南衙禁军。若不是巧合,便是背后之人的能耐大到可以顷刻之间调动禁军来阻拦他们追查。谁能有这样的本事?这触到了韦练的知识盲区,但韦练有恃无恐、狐假虎威地看向李猊。

没关系,她和他手上都有御史台的腰牌,可在夜禁时出城查案。心不虚、气也足。

但李猊却在她的目光中意外地摇了摇头,用口型告诉她。

没带。

韦练脑子里嗡的一声,又听李猊解释。

“给宜王了。”

看来那宜王今夜并未回皇宫,而是带着崔氏女离开了皇城。为何李猊要冒死放他们走、甚至将腰牌给出去,韦练还没想清楚,那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没腰牌而犯夜禁之人,若被捉住,轻则杖责,重则斩。她知道这规矩在兵乱之后的长安日渐废弛,但万一呢?

万一背后的人恰好就要凑这个机会灭口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猊左右四顾,刚要带着她往暗巷更深处躲,却没能拽得动韦练,她仍稳稳站在原地,目光里有他看不懂的坚定。

“大人,这次你可否听我的。”

她踮脚,把自己拴在腰带上的腰牌摘下,挂在他蹀躞带上,接着做了件他始料未及的事。

她拆了自己缠住头发的布条、瀑布般的黑发散落,接着把腰带拆下扔在地上,抬起一条腿挂在他腰间,手臂抬起,搭在他肩上。

“握住。”

她在他耳边发号施令。

李猊目光被粘在原地,手已经不听理智指挥,恍若梦游般地握住她抬起的腿。瞬间、对方就像蛇般攀附上来,张嘴咬住他的唇。

“等他们来了便开始动。待有人凑近,我便挟持一个,你先跑。”

她这般嘱咐着,心跳却比平时快许多,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我想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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