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韦练眼睫很慢地眨了一下。

从前做刺客时游戏人间刀头舔血,也艳羡过世俗烟火和漫长余生。假如那些都得不到,能有一盏如豆的小灯点在窗口也是好的,她只要远远地看看,绝不靠近。但如果谁连她的一盏小灯也要掐灭……

飞蛾扑火之前最后的复仇之舞,最后掀起的狂风会吞噬天地。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为何会加入百花杀,为何会不惜断指毁面也要请百花杀帮自己杀人,现在她知道了。或许这次是最后一次。就像朔方的雁总有飞不动的时候,停下扇动翅膀的那天,就是她死的那天。

不知道李猊到时候会为她而流泪吗?会偶尔在看见那些尸形图的时候想起她吗?但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少年时以为天大的事,总有一天也会觉得不过如此。人都是这样的。柳氏说得不对,其实她很了解人心。

“韦练。”

李猊站在门口,一句话将她从沉思中唤醒。他抱臂在远处看了她一眼,接着走过去,抬手抚摸她发顶,接着手指自然而然地滑下去,停在脸上。

“方才在想什么?”他低头:“瞧着像是要杀人。”

韦练不说话,手臂揽住他的腰。他不言,任由她大力把他箍紧许久。静谧的小院里只有沙沙竹叶响,偶尔有乌鸦鸣叫,在荒凉的山中,血气隐约弥漫。

“李猊。”

她抬眼,用猫一样亮晶晶的眼神看他。

“嗯。”

男人忍不住手指抚摸上她脖颈,声音也带了些哑意。

“我未曾与你说过,在来长安之前,我曾是魏博镇的刺客。”她说出这句话时着意观察他表情,却没有瞧出什么端倪,就继续往下说下去。

“我流浪至彼处时,不晓得自己出身何处、只记得名字。节度使收养了我,后来又教我兵书、医术、药学,天文术数。最后教我怎么杀人。”

她眼睛清亮:“我从前说家中世代做仵作的事,都是骗你的。我晓得如何验尸,知道什么是毒物,因为我从前是刺客。我没有父兄,也没有师父。秦延年算是我半个师父,跟着他我学了画画。但没学完他就死了。赵二算我半个兄长,当年初来长安快饿死的时候,他带我拜入河洛之地最有名的摸金校尉门下,学了些发丘之术。我了解墓室构造、晓得人初死之状与腐烂之状,都是因为学过发丘的缘故。”

讲到这里,她有片刻停顿。

“我在魏博镇做刺客十年,十八岁那年,节度使一家被设计杀害,我在外接到暗报,待赶到时,阖家上下都死了。那杀人者便是此前在折柳村被你一刀刺中掉入河里,如今却又出现的人。听说他是与清河县主有染的那个探花的兄长。”

寂静中,她继续说下去。

“如今看来,百花杀与我当年的仇人很有关系,也与《十美图》的案子脱不了干系。而秦叔又是因《十美图》而死”,她嗓子干涩:“换句话讲,若不是因为我与秦叔相识,或许他也不会死。”

“这不是你的缘故。”

李猊说出这句话时觉得如此轻飘,连眼神也染上苦意。

“故而,我加入百花杀,原是为了揪出背后杀了节度使一家的刺客。那个什么‘殿下’让他藏身于‘百花杀’之中,却不愿交他出来。是为了在成大事之前继续以此为筹码,让我替他们卖命。”

她抱着他的腰徐徐将从前的事讲给李猊听,语讲到这里时,语气很是可怜。

“伯云阿兄,你想让我这么被耍得团团转吗。你想不想替我报仇。”

李猊明显僵硬了一下,语气倒还是风轻云淡。

“想求我帮忙,倒不必用这些招数,有些假。”

韦练吸了吸鼻子,带着方睡醒的尾音。

“我还当方才演得不错呢。”

李猊依旧僵硬,在她再次贴过来之前把人一把推开,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说吧,这次又要闯什么祸。”

韦练立即笑眯眯地凑过去,朝他勾勾手,李猊就俯下身,手臂撑在床沿,听她把完整计划在耳边说出,却越听越心猿意马。

眼前女子刚睡醒,长发逶迤、像慵懒的家猫。又难得地有求于他。

真是难得。

“不是闯祸,是成大功业。”

她笑得很得意,但方才那番话讲过之后,她越是笑得明媚他心中就越是一抽一抽地发痛。

不对,难道方才柳氏在时,她就是这样与她说话的?

想到这一层,李猊的眼神又阴沉下去。而韦练恰好说完,余光瞟到他眼神,愣了一愣。

“李大人,你怎么……”

“我答应你。”

他打断她的问话,扶着她脖颈将人彻底压在身下,目光危险。

“但此时距离天亮尚有一个时辰。”

他细密地吻她,韦练的脸立刻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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