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 / 2)
但为何心中如此恐惧?像黑暗中有无数眼睛看着她,一会儿像被白绫勒死的杨妃,一会儿像悲泣的模糊的脸。是那个被探花抛弃的女人?还是其他。
她不敢往身后看,怕看到已死的探花又缓缓坐起。
她仔细盯着铜镜,铜镜里那张脸还是如此娇媚。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这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远远地飘进县主的耳朵。
县主心里的恐惧立即炸开。不是因为歌声,而是因
为铜镜里、她身后那张画像上,美人赫然变了无头骷髅、而骷髅颈项上,长出了探花的脸!
寂静。
寂静中,她白日里过度饮酒纵欲的心脏终于难以负荷、停止了跳动。
不多时后,密道开启。
黑衣人先是瞧见地上的尸体,悲痛到失去知觉。接着他走向县主,将刀插进县主腹部。那是他为他猪狗般被杀死的弟弟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的最后一件杀孽。药师佛再度不了他了,他已于阿鼻地狱泥足深陷。
而在黑衣人进入那血腥的卧房之前,日娥和月娥已经潜入房间,将那张画揭走。
***
佛堂里青烟袅袅。
黑衣人对着棺材念念有词。
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弄明白究竟是谁杀了他奉若珍宝的弟弟——不是清河县主,阿弟行事一向谨慎,不会无缘无故惹怒她。那么便是背后有人指使要灭他的口,而他在那之前选择了自取灭亡。会是谁?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他只是不敢确认。
那个人,就算是江湖上最强的刺客也难以接近,深居宫闱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次清河县主死后消息被封锁得如此之快,更坐实了他的猜想。根本他就是被贵妃借刀,杀了自己想杀的人。
他也要借刀。要让某个他绝不愿再打交道的人去帮他查明。若那个人真能查明、将贵妃也拉下地狱,他便心甘情愿地去死,也算是偿还当年杀了她恩人节度使全家的罪孽。
阿嚏。
秋风中,韦练打了个喷嚏,遥遥望天。
李猊坐在旁边立即警觉,回头看她。
“怎么,染了风寒?”
“不是。”韦练吸了吸鼻子:“总觉得被人摆了一道。”
佛堂里,黑衣人看着探花,脸上泛起微笑。
死者脸上的脏污已经被他擦净,他知道,弟弟死后一定可以去那个被称之为极乐净土的地方。
毕竟弟弟手上从未沾过血。
***
秋风起,天气寒凉。
东宫药园里,柳氏披着单薄的外衣,亲自迎接清河县主府上秘密前来的家仆。从他们口中,她知道县主情夫已死的消息。
风在那一刹将园里的菊花吹得簌簌摇动。
他死了,死前并没有派人来找她。这次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县主同归于尽。她将百花杀的仇人又杀了一个,却并不感到如释重负。
不会再有人叫她阿莺,这名字已被深埋地底,连同所有血腥的、寂寞的秘密。
不知为何,柳氏心中浮起仿佛上辈子的某个场景。大婚之夜,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白显宗,我永不会对你动心。”
第86章 ☆、东岳大帝01
长安夜,星河流转。荒野无人,五个人围坐一团,篝火前还放了一盏香烛。不远处,破庙坍塌、巨大佛像在黑夜里低头,注视着莲花座下的人群。
“说好了,今夜讲鬼,一人一篇!谁讲到这香烛燃尽,谁就去破庙里守夜,如何?”
为首的壮汉如此说,其余人纷纷点头。
在座除了壮汉,便是三个穿麻布袈裟的僧人,徒留下一个粉面书生,背着书箧缩在角落始终沉默不语。长夜漫漫,此地距离进入长安又还有一天的脚程,萍水相逢的旅人既要保持清醒以防山中野兽袭击,又要警惕同伴见财起意将自己劫杀之后抛尸荒野。虽则是好容易到了较为平和的年景,可昔年战乱时的残酷记忆还是深深刻在所有人骨血之中。
于是,旅客们打量同行者的表情也就在篝火之中分外可怖——表面若无其事,背地里,则时刻闪动着阴险的不怀好意的暗影。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壮汉看向那细皮嫩肉的书生,上下打量他随身的行李。此人虽说没带书童、独自在这荒山野岭里赶路,但看他身穿细麻布衣、头脸干净的样子,或许正是个进京投奔亲眷的商家之子,或是赶考的书生,更又或是女扮男装独自出奔的美人。无论哪个都未必没有油水可捞,更何况,菜人肆的买卖如今虽则已经销声匿迹,但在无人知晓的暗处、长安最幽深的地底,那些拥有不可告人嗜好的贵人们仍隔三差五地需求着人肉——作为最不易寻得的美食或药物,越鲜嫩,价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