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找到水姐和皮拉吨,固然是当务之急。
可是,找到了又能怎样?
酒爷的死,像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
无法洗清嫌疑,任何重逢都带着猜忌和裂痕,那疙瘩只会越长越大。
必须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哑女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珍珠!
一切的源头,是珍珠的死。
那个被佛爷失手溺死的女儿,水姐心头永远的伤疤,也是后来所有纠缠的起点。
如果,能找到杀害珍珠真正的凶手,揭开当年的真相呢?
如果还有那一天,能再见到水姐的时候,起码,水姐不会怪自己。
哑女不敢奢望更多。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灯塔,虽然遥远,却清晰地指明了方向。
哑女深吸一口气。心神,在纷乱中奇异地定了下来。
目标清晰了:白玉观音!当年挂在珍珠脖子上的白玉观音!
水姐虽然很少细讲,但哑女在她零碎的的讲述里,拼凑出了关键的信息:那是一对合璧白玉观音。
白玉观音洁白无瑕,温润如凝脂,是水姐祖上传下来的,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她飘零半生唯一能证明自己“根”在何处的东西。
再穷再苦,水姐也从未动过卖掉它的念头。
那是她的命,她的魂。
珍珠脖子上挂着的,就是其中一半。
当年,那个道貌岸然的华裔大善人“佛爷”,极可能为了抢夺这半块白玉观音,在水边与珍珠拉扯,失手将她推进了水里。
哑女清楚地记得,水姐并非没有怀疑过,珍珠脖子上那道清晰的勒痕。
可当年的法医,却言之凿凿说那是皮肤表皮磨损,平时看不出来,人溺水后被水泡发了才显得明显。
这解释有多牵强,连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哑女都听得出来。
可华人讲究入土为安。挣扎、哭嚎、质问了两天,水姐已是心力交瘁。
就在珍珠小小的身体开始腐败时,水姐说她做了个梦。
梦见珍珠穿着她最喜欢的碎花裙子,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小脸湿漉漉的……
醒来后,水姐决定了:下葬。就葬在院子里。
哑女永远忘不了那个深夜。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子。
水姐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半夜两点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眼神直勾勾的,抄起墙角一把生锈的铁锹
就冲进了院子。
哑女吓得缩在门框边,大气不敢出。
养母平日里虽严厉,却从未如此疯狂。
铁锹掘进泥土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哑女就那么站着,陪伴着养母的疯狂。
坑挖得差不多了,东方天际也透出了一丝灰白。
水姐跳进那个长方形的土坑里,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用薄木板钉成的小小棺椁放下去。
填土之前,她掀开了盖子。
哑女站在坑边,借着熹微的晨光,瞥见棺内珍珠小小的脸已经有些微微变形了。
那根红绳引着半块白玉观音,依旧挂在她僵硬的胸口上。
水姐恋恋不舍却又决绝地盖上了棺盖。
泥土一锹一锹地盖上去,渐渐淹没了那小小的木盒。
填平,踩实。
天彻底亮了。水姐扔下铁锹,脸上沾着泥点,失魂落魄地走出院子。
哑女以为她要去睡一会儿。
没多久,她却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小纸包。
她把纸包里的花种和菜种,均匀地洒在那片新翻的土地上。
她不想忘记女儿,可她又不想总是记得女儿。
日子还是得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她不止有一个女儿。她这样提醒自己。
哑女不知道的是,那晚水姐动了无数次随珍珠去的念头,可在她犹豫的时候,瞥见了睡着的哑女,她那么瘦弱,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哑女不知道,她是水姐活下去的因。
她的目光穿过眼前清苔镇喧嚣的街景,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夜晚。
念头变得无比清晰:找到白玉观音。
第61章 ☆、61在水姐的心里自己终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么
夜色浓稠,沉沉地压向大地。
就在这墨色穹顶之下,一大片渡鸦骤然掠过,黑压压如鬼魅般,盘旋着发出几声嘶叫后,最终又隐没回寺庙的檐角处,融为夜色的一部分。
哑女,此刻也像一只归巢的渡鸦,借着这浓稠的黑暗,将自己小心地藏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