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枝,定了定神,回忆着从前穿过院子的小径走向,有节奏地抽打着草丛。

“啪,啪,啪”,声音不大,但足以惊走可能盘踞在路径上的蛇虫。

回到清苔府的第一件事,她就去了二手市场。

大巴上那个男人让她心有余悸,她尽量藏起自己的女性特质。服装就是最简单的变身工具。

换上散发着淡淡机油味的工装,戴上老头渔夫帽,穿上磨旧的马丁靴。

好笑,一个女人,要隐藏自己是一个女人。

在工装裤厚实的后口袋里,沉甸甸的触感来自于一把匕首,那是她在刀具店花不少钱买的。

钢口很好,开刃处泛着幽冷的蓝光,握在手里有种冰冷坚实的安心感。

但她舍不得用它来开路劈草。

草汁浓稠,带着腐蚀性,沾在锋刃上很快就会锈蚀,让它失去那份赖以自保的锐利。

她只能依靠手中的木棍。

好在,荒草果然没有一视同仁。

越往里走,院子曾经的格局就在野草的高度差异中隐隐显露。

靠近院门通往小屋的方向,荒草明显低矮稀疏许多,土壤板结得厉害,踩上去硬邦邦的。即使荒废多年,草籽也难以在那坚实的“地基”上扎根。

她走到院墙根下那片锁定的区域。

放下背包,解开系带,里面露出一把崭新的铁锹,木柄光滑,铁锹头在微光下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这是她白天特意去五金店买的。

她估计,七年了,阿公阿婆家的农具,水姐家的家什,要么早已不知所踪,要么就锈蚀得如同院门上的铁锁,不堪一用了。

她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

脱掉外套,露出里面同样宽大的旧t恤,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草腥气的夜风,回忆着水姐当日掘开泥土的方向。

哑女双手握紧锹柄,学着那样子,用力将锹头踩进泥土里,然后奋力一撬。

“噗——”沉闷的声响,只有泥土被翻开的动静。

一下,两下,三下……挖出的土坑里除了湿润的泥土、细碎的石头和纠缠的草根,什么都没有。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进泥土里。

她停下来,抹了把汗,喘息着。

是被人挖过了?还是位置偏差了?

她退后半步,重新比划,回忆着珍珠小小的身体躺下的角度,调整了挖掘的方向。

再次挥动铁锹。这一次,锹头下去,感觉明显不同。

不是碰到石头的硬,也不是草根的韧,而是一种腐朽的的阻涩感。

她心头一跳,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用锹头一点点刮开周围的浮土。

很快,一小段深褐色、布满裂纹和孔洞的朽木显露出来。

是棺木!

就是这里没错了!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骤然窜起。

她握紧铁锹,双手并用,沿着那段朽木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扩大挖掘范围。

不知挖了多久,手臂早已酸胀麻木,掌心被磨得火辣辣地疼。

终于,一个长方形的棺椁轮廓,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地呈现在土坑之中。

哑女丢开铁锹,跪在土坑边缘,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她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的力量,一点一点,将覆盖在棺椁上方的木板掀开,挪到旁边。

清白的月光,终于照亮了那方小小的黑暗空间。

里面,一具迷你的白骨骨骸,安静地盛放在棺底。

骨骼纤细,洁白得刺眼。

她眨了眨眼,鼻腔酸涩得厉害,强迫自己定睛看去。

在白骨的颈项处,一圈褪色发暗的红绳依稀可辨。

而红绳原本系着的白玉观音,因为肌肉和皮囊的彻底腐烂消失,早已滑落,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胸腔肋骨之间。

月光穿过肋骨的缝隙,落在那块白玉上,反射出一点微弱而温润的光泽。

这白玉观音值多少钱?哑女并不知道。

清苔府这边的人,大多戴的是名庙大寺出品的佛牌,除了像水姐这样的华人,很少见人佩戴玉石饰物。

但这块白玉观音,哑女从小就好奇。

它很特别,可以是一个完整的双面观音,一面慈和,一面肃穆;也可以从中间分开,变成两个独立的挂件。

水姐和珍珠,各有一个。

水姐的那个,总是被她小心翼翼地贴身戴着,藏在衣领深处,极少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