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2 / 2)

宦新月托着腮听着。

汪富财正眉飞色舞地描摹着院里的葡萄藤如何爬满竹架,许千柔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她用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空碗,骨瓷与竹筷碰撞出清脆的响,像颗石子砸进汪富财沉浸的梦境里。

说半天院子菜田。她身子往前倾了倾,眼角盛着促狭的光,故意拖长了语调,那你那藏着掖着的暗恋对象呢?打算把人家撇在城里,自己跑去山里当陶渊明?

还是说,压根没胆子跟人家提这茬?

汪富财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梗着脖子道:还没....还没说呢。

他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低了下去,等我把院子收拾好,种的青菜能下锅,就去跟她表白。

怂样。许千柔笑着踹了他一脚,到时候菜都长老了,人家早被别人拐跑了。

才不会!汪富财急得差点拍桌子,她跟我说过,她也喜欢清静日子。

忽又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她是唱昆曲的,上次去看她演出,穿件月白色的戏服,站在台上水袖一甩,我就认定,是她了。

宦新月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那方小院里的牵牛花,大概也不及此刻他眼底的光芒耀眼。

她拿起茶壶给三人续上水,水汽氤氲里,轻声道:那可得抓紧了,别让好姑娘等急了。

许千柔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忽然叹了口气:我拍完这部戏也打算停一停。

我想要个孩子。

医生说我身子亏得厉害,能不能怀上全看缘分,但总要试试。语气里没什么悲戚,倒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关于孩子这个话题,宦新月和奚魏柚不是没聊过,只是每次谈及,两人眼里的温柔都远胜过遗憾。

她们的余生,早被彼此的气息填满,书房里并排的书架,衣柜里交错的衬衫,都在诉说着无需血缘维系的圆满。

新月,你呢?有什么打算?许千柔把话题转到她身上,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宦新月脑子里像放电影般闪过许多画面。

最后,语气里带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大概就和现在一样。

课表排得满些,系里的活动会议多参加几次。她屈着手指慢慢数,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要是得空了,就去外面走走。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可能会把之前学的东西都捡起来。

许千柔却盯着宦新月的眼睛,忽然笑了:我倒觉得,你比以前更放松下来了。

她想起刚认识时,宦新月总带着种疏离的客气,像株带刺的玫瑰,如今却像被温水泡开的茶,透着股温润的香气。

以前总觉得你活得像绷着的弦,现在倒像是找到了最舒服的调子。

宦新月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她确实想明白了,所谓圆满,未必是按部就班的人生。

不是非要生儿育女,不是非要站在领奖台上接受万众瞩目。

而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把每个寻常日子都过出滋味。

哪怕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也自有细水长流的温柔。

每个人都捧着自己的人生剧本,有人向往田园,有人期待新生,而她只想和身边的人一起,慢慢把这出戏演到落幕。

菜馆的灯已经暗了大半。

许千柔把外套搭在臂弯里,汪富财拎着剩下的半袋花生,宦新月踩着月光走在中间,三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三条快要交叠的线。

巷口的风带着晚春的潮气,吹得棚子哗哗作响。

茶凉散场,酒尽人满。

从来不是结束。

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带着各自的秘密和故事,在这人间烟火里,活得热气腾腾。

就像此刻头顶的月亮,照着他们走向不同的岔路,却也温柔地,把前路都镀上了层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