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可她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却没有抽动。

楚服通过单薄的信纸感受着对面人的手指的颤动,沙哑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我替窦太主送信。”

这简直是废话:“时候不早了,就请回吧。”

楚服回答得坦然:“宫里头宵禁,赵才人要我在宫里借住一晚,明早来接我出去。”

她说谎不眨眼的功力不减当年,陈阿娇一时语塞。

传膳回来的秋枣听说是赵才人的安排,居然热情地招呼道:“咱们宫里丫头少,空闲的地方多的是。楚服妹子,你走不得就在这儿住一晚,和我挤一挤就是了。”

陈阿娇趁楚服分神,用力把信夺了回来,头一次想把这个陪了她最久的丫头赶出去。

楚服凑过去帮秋枣端着粥,神态自若:“可真劳烦姐姐了,我待一日就走。窦太主派我来,是让我新学了个按摩的法子,给娘娘试试,说不定能早日怀上孩子。”

你回来第一件事,原来是说这个么?

陈阿娇转身回到内间,把信慢慢展开,把那母亲关心的话语粗略扫过,大哥二哥娶了什么人,生了几个孩子,她都不怎么关心。

果然在最后一张上看到了“早日怀上龙嗣”一行字。

说了这么半天,所有人都是为了让她生孩子。

为了那个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性别的孩子,为了那个可以把一个个嫔妃都逼疯的孩子。

她打开了一个专门装信的匣子,全都一把抓出来想要丢到灯里燃尽了。

可想到这都是母亲的亲笔信,她的手又松开了,于是那些信哗啦啦掉回了盒子里,被她重重的盖上。

抱着那个盒子,她有种抱着一个棺材的错觉。

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大婚当晚,刘彻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会好好的养着你,和你演一对好夫妻,但不会碰你,更不会和你生孩子。若有此种念想,早日放下。

做一个皇帝,一辈子大概要食言很多次,唯独这一件事,他从始至终地贯彻到底。

*

五年过去,陈阿娇的胃口越来越小了。

后宫的讲究饮□□细,她大病初愈,又要清淡。

陈阿娇食不知味,吃了几筷子就停下来了。

秋枣习以为常,就要请陈阿娇离席,被楚服按住了。

常做重活的宫女吓了一跳,没想明白这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转眼那人已经走到了桌前,舀了一碗厚粥出来,挑拣几道陈阿娇爱吃的菜,放进粥里搅匀了,又另盛出一碗稀的,兑了两勺蜂蜜,一齐推到陈阿娇的眼前。

陈阿娇想起在长公主府的时候,楚服给她包的那几顿饺子,还有风干的牛肉干,吞了吞口水,却又嫌弃地把头撇到一边:“没规矩,这是皇宫,不是府上。装厨子玩呢?”

她话说的干脆利落,但还带着当年口嫌体正直的意味。

“要多吃些才好养病,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做别的。”

楚服这话说的很暧昧,落在别人耳朵里是有力气生孩子,落在陈阿娇的耳朵里,就是有力气和刘彻干架。

秋枣没听过娘娘以前的事情,瞪大眼睛探过头来看,就见娘娘真的每碗都喝了小半碗。

娘娘用完了饭,就轮到几个下人把剩菜剩饭吃了。

刚坐下,就见陈阿娇剩的粥就进了楚服的肚子里,丢下一句“我去给娘娘按摩”,就装着一肚子汤汤水水,进了娘娘的卧房,

*

她是来按摩的?

鬼才信。

陈阿娇坐在桌前,把楚服这一个变数排除在外,重新在脑海里想了一遍上一世的事情。

第一个要提防的就是窦灵犀。

窦太后死后,把自己的所有财富都赐给了母亲刘嫖。

刘彻即位之后,前朝想要变法,继续削番。她的便宜舅舅窦婴而今是丞相,正是主持变法之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新帝。被烧到的世家大族们自然不悦,变法的几个文臣都被诬为“新垣平”,说他们是妖言惑上,逐渐失势,窦婴被免官。

窦灵犀担心自己没了依仗,开始暗中收集证据,瞅准了自己被牵连的时机把她供出来自保。

皇帝震怒,处罚了楚服和陈阿娇,赞赏窦灵犀的“机敏聪慧”,还给她升了职!

可是这一次楚服没有入宫做女官,窦灵犀为了自保,还会做什么呢?

还会加害于她吗?还是另寻出路呢?

她想得心烦意乱,摇着团扇去推开了窗。

窗外的造景是年复一年不变的,再一流的景色也不□□于二流货色。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被洗刷的透亮的叶子被宫灯照着,滴下萤火一样的水珠,忽而乍亮。

一回头,楚服提着一个新的宫灯站在门口,轻巧地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走到阿娇的面前,把她带到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