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一路上，童谣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微微的发苦。

从她认识夏家这位千金小姐，她总是温文尔雅的，虽不穿金戴银,但总能保持端庄。

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夏书禾从来都是处变不惊。

童谣想自己跟着这样一群人,看到夏书禾落魄的模样，大概会心疼,或许还有点愤怒的。

可让她意外的是,夏书禾虽然有些狼狈，离着“落魄”两个字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她像是已经料到了会有人来救她,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看到童谣的时候，甚至还能朝她笑笑,像是吃了几日牢饭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一身破衣烂衫穿在她的身上，倒更像是一件朝服,并没有折损她半分本性。

刚才那几个小声议论的官员似乎也被她的泰然自若感染,没了声响。

面对这样的“犯人,”没人会不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童谣眼圈原本已经红了，看到她的笑，又强忍住了泪。

她帮夏书禾换好朝服，趁机在她耳边交代了现在的情况，才退到远处，看着太监宣圣旨，带着夏书禾出狱。

童谣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夏书禾踏出了门，才觉得彻底安心下来。

她挽起的长发上簪着珍珠簪子，不占尘埃，在这难得的秋日中熠熠生辉。

像是察觉了她的眼神，夏书禾转过头来，对她展开一个笑。

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1】

*

夏书禾被李蔡诬陷，蒙冤入狱，而今不仅官复原职，能继续参与朝政，还受了一处小宅院——从李蔡的府上分出来的——供她以后下脚。

她以后不必再和女官们一起挤永巷，可以像普通朝官那样出入宫闱，上朝下朝。

李蔡家一倒，被他们吞下的军晌也就都吐了出来。

补贴和抚恤也都按时发放下来，死去的将士们知道自己的家人都能安稳过一个冬天，应当也能放下心来。

就在夏书禾回宫的当天，楚服也解甲还乡，成了长安城的楚老板。

*

回了宫，夏书禾第一件事是换了衣服，去拜见卫子夫。

李家倒台后，朝堂中虽然还有柏至侯平衡权力，霍去病也单开了府邸，但人人也都知，卫家已是一家独大，卫子夫膝下还有一个皇子，于情于理，封后在即。

这点也是刘彻多次暗示过的。

趁着这机会，卫子夫也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童谣。

夏书禾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的时候，卫子夫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瞟向童谣，连阿娇都有所察觉。

但陈阿娇正欢喜自己马上就要脱离苦海，并不在乎这些。

按照前世的记忆，刘彻很快要封后，她也会被废后。

她的爱人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和她天人永隔，她娘亲的态度也和上一世不同。

阿娇从这个宫里逃出去的梦，似乎也终于要实现了。

这宫里带给她的似乎不再只有无穷无尽的不安。

阳光照在夏书禾长长的“小抄”上，阿娇打了个呵欠，心想她怎么还没念完啊。

夏书禾冗长的感谢书念完以后，卫子夫把其余的陪同女官遣走，留夏书禾和童谣下来，几个人又开始像原先那样，开始闲话家常。

童谣这次却出奇的沉默，偶尔有人问起来，就答几句。

阿娇的眼睛转了转，抓了把瓜子缩在一旁，闷头看戏。

夏书禾很快也感觉到不对，只好把话题引到了公主身上。

“今早早朝有人上奏，居然说宫里公主和皇子都不多，往后和亲都困难。”

童谣摇了摇头，回答也一板一眼：“皇帝说了，鸿月公主的舅舅就是将军。谁要不知死活地求娶公主，就是在打卫将军的脸，肯定不会和亲的。”

“嗯，他被皇上骂了一顿，当场贬了值。”夏书禾觑了一眼卫子夫的表情。

陈阿娇忍不住插嘴：“哪儿有皇后亲生女儿和亲的道理……”

而后她们想到王太后那个送去和亲、尸骨无存的亲生女儿南宫公主，默默又闭上了嘴。

卫子夫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动，甚至还轻轻抬了一下眼睫，并不像伤心的模样：“皇上希望后宫不会再出和亲的公主。”

希望，而非许诺。

卫子夫能坦然说出这些话，可在场没人听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