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 2)

腊月初一,童谣和夏书禾送鸿月公主离宫。

鸿月公主绷着小脸,看宫人给她收拾好行李上车,转头对卫子夫说道:“娘亲不必去送了,我自己走就是了。我出去是享福的,娘亲不要担心。”

说完了话,手却捏在卫子夫的袖子上,不肯松开。

卫子夫看着她一脸胃疼似得苦大仇深,再心疼却也没什么办法,只是把她热乎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微凉的掌心。

鸿月颤着声音说:“娘亲,我该走了。”

眼泪都在深更半夜流尽了,而今面对这么多宫人,卫子夫哭不出来,只觉得心口到眼角全都干涩酸胀着。

她把女儿搂进怀里,不舍得放手。

她们带人来的时候是早上,眼见着日头越升越高,夏书禾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下午还要去皇帝处复命,不敢再拖时间,只能背地里偷偷地戳童谣的后腰。

童谣皱着眉回头看她:怎么这样不做人的时候就要我去出头鸟了。

夏书禾一脸哀怨:我下午给你休假还不行么。

周围的宫人都不敢抬头去看,童谣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卫子夫的身边,抬手拍了拍鸿月公主的背。

“只是出宫去住,早些自立门户,是历练,是好事。”童谣在她耳边低语,“又不是去当和亲公主了。被皇上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卫子夫仍然是一脸的失魂落魄,像是没听到童谣的声音。

可夏书禾的殷切目光还落在童谣的身上,于是只能童谣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一点点把她从鸿月公主身上拉开了。

鸿月公主原本以为父皇说对,自己年岁已经足够独自生活、已经足够坚强了。

可被卫子夫牵着手送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卫子夫的衣摆上擦了擦眼泪。

卫子夫的手被扯开以后,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摆手说道:“母后,儿臣回府去了!”

说完,两手撑着马车,一用力跳了上去。

夏书禾赶紧跟了上去,跟在她后面放下了帘子。

童谣赶紧放开卫子夫,在衣袍的掩映下拍了拍卫子夫那只有些僵硬的手。

“我和夏大人亲自照看着,不会有事的。用不了几日要过年,公主还会回来的。娘娘像公主这么大的时候,不也已经去平阳公主府上做学徒了?”

卫子夫松开了鸿月,又抓住了她的胳膊,“我只是不想让孩子也像我当年那样受苦。”

“她是公主,皇帝皇后的亲生女儿,能受什么苦?”

卫子夫不言语了。

童谣又说道:“在宫里只有母妃强势了,孩子才好过。出宫已经是定局,往后她能不能发达,可就要仰仗后宫的地位。明儿就是封后大典了,你还不赶紧去准备着。”

童谣总算把自己的袖子也扯出来了。

她赶紧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过头低声说道:“我晚上再过来陪你。”

说完,赶紧跑回了车队边,钻进了车里。

前面赶马的宦官赶紧高喊一声“起驾——”,车队就哒哒哒启程。

夏书禾松了口气,探出身去,对着卫子夫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

马车哒哒出了宫,卫子夫也不多流连,转身回了殿内。

明儿就是封后大典,之后要接连封几位夫人、昭仪,是她立威的时候,不能被其余事情分去精力。

马车除了宫门,童谣才抱着绷紧脸的鸿月公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不是不能回来,公主只是有自己的地了而已。您永远是刘家的公主。”

鸿月摇头,一汪泪水被她强行憋在眼睛里,鼻头都憋红了:“一朝能有几个长公主,谁知道往后我还是不是。”

“公主做不得,那就去做皇后。皇后做不得,那就做皇太女。我们有手有脚,有什么是做不得、抢不得的?”

鸿月瘪着嘴:“太子有弟弟去当了,轮不到我。”

“要是白来的,可就不叫抢了。”童谣哼笑,“当年你父皇也不是原本的太子,是他靠女人抢来的。”

“这些从没有人跟我讲过。”鸿月疑惑地抬头。

“你父皇跟你讲了,就是承认他上位靠了女人和后妃,换哪个皇帝都不愿意的。”

鸿月更疑惑了:“可父皇说,女人相夫教子,不该干政。”

沉默许久的夏书禾开了口:“当年第一位太子是栗姬之子刘荣,也是后来的临江王。”

“可惜母亲愚钝,心慈手软,儿子也一味听母亲的话,自视清高不肯和馆陶公主联姻。于是王太后和馆陶公主合作,推翻了当时的太子刘荣和他母妃栗姬。”

童谣总结道:“要是没有这些后妃干政,哪来的你父皇屁股底下的皇位。你们同根同生,同姓刘,一同学习四书五经。你弟弟都当得太子,为什么你当得不得太女?”

鸿月公主垂下头,像是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