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虽然说太子上书房后,经常宿在皇帝身边,由未央宫的大宫女照看,只是常来请安。

可是太子和卫青的关系、太子党的脉络,卫子夫不但全都清楚,而且经常要靠着她来维系。

但太子反倒觉得卫子夫插手太多,觉得自己年岁已长,万事都应该自己做主,不应该被母亲操控了去。

甚至也并没有觉得“杀母立子”这个决断有何不妥,认为父皇的决断才是正义的。

母子之间,早就生出了罅隙。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年老后,儿子不成器,无法继承大统?

却又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尚未踏进鬼门关,儿子就已经成大业,能将他自己取而代之?

太子就在这种别扭的、又不肯接受母亲关怀的环境里长大,歪七扭八地长成了一个怼天怼地的狗腿子。

变也忘了这世间比权利更加坚固的,其实是母亲和女儿之间的血脉联系。

哪怕被强行分开,也终于能找到愈合的道路。

鸿月在她耳边兴奋地说着童谣的规划如何精密,卫子夫摸着她的颈侧,闭目养神,忽然嘟哝了句什么。

鸿月凑过去听,她说:“给长门宫换副门板吧——就说怕她乱跑。”

*

用巫术让别人欺负自己的这种事情,陈阿娇真是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楚服不算。

陈阿娇穿着单衣趴在地上良久,佯装有出气没进气,等着外面的人慢慢地走。

告诉童谣,要加钱。

这场必须要加钱,最起码要把换门板的钱出一下。

不然她就再也不演了,让童谣自己去演单口相声吧。

听到人声都散尽了,秋枣把门重重关上了,陈阿娇才一骨碌爬起来,冲回屋子里裹上衣服。

她看着四处漏风的门板发愣,心想还不如拆了做柴火去。

隔天,卫子夫要的新门板就做好换上了。

一对刷了漆的杉木,而且做工精巧,还装了两个铜制的敲门栓。

阿娇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还是很节省的,舍不得把它烧了。

反正总有要烧掉的那一天,还是再等一等吧。

她像是个寄信的人,只能坐在宫里,眼巴巴地等着宫外的回信。

外面的世界重新又热闹起来,可长门宫不能知晓。

这个晦气地方只有晦气缠身,热闹从来是无关的。

长久的孤独,从极乐之巅坠入谷底,大约就是杀死寻常废妃的法宝。

后院的小坟包周围载着杏树,开了花,迎风瑟瑟的抖。

阿娇站在树下,一身白衣被风吹起,整个人也被杏花淡淡的甜味浸透了。

楚服进门的时候,她仍旧仰着头看着杏花,恍若未闻,眼角似乎有泪痕。

“在想什么?”楚服轻声问道。

陈阿娇望眼欲穿,眼睛舍不得挪开,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甚至泛红也不介意,泪水和口水一起哗哗地淌:“楚服,你说这花闻起来这么香,杏子会好吃么?从前种在甘泉宫的杏子比我的命还要酸。”

——她不是一般人。

楚服想不出比命还酸的杏子是什么味道的,只好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塞进她的嘴里,堵住她的话:“嘴馋了就吃这个。”

阿娇嚼了两口,发现自己上了当,这糖到了嘴里就变得有些过分粘牙,甚至到了张不开嘴的地步。

楚服根本不管她的处境,只管拔剑让她和自己对打。

她只能任命地被粘住嘴巴,检查了一遍武功。

被封印后,她不能说话,练功格外认真,马鞭和剑都使得流利异常,甚至有些忘乎所以,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到了一个心如止水的边界。

甚至浑身奔腾的血都安静了一瞬间,听着风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楚服看着她渐入佳境,入神到几乎无心无情,手中剑甚至几次直奔她要害而来,心惊之下却也只能提剑防守。

形势逆转,居然是阿娇渐入佳境,占了上风,居然把楚服被逼到了墙角,像是要置人于死地。

阿娇的心魔就站在那边界外,言笑晏晏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