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2 / 2)

吴玉竹顿时呼吸困难。

国师怎会问这种问题?她知道了?不会,不可能!我明明做得天衣无缝!她绝不可能知道!

吴玉竹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抓一下,坚固的心防和不可一世的傲气都在缓缓崩塌。

见她不答,方众妙又重复问道,你祖父是账房先生,这份工作从几岁干到几岁?

有几个胆大的村民不耐烦地高喊,问这个做什么?案子还断不断了?

问这个做什么?自然是因为它才是这桩案子真正的起源啊!吴玉竹终在此刻感受到了被剥掉皮囊的疼痛。这疼痛犹如实质。

但愿国师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发现了真相。然而这可能吗?

吴玉竹不敢再耽误下去,因为这会显得她心虚至极,穷途末路。她俯下身假模假样地磕头,脸庞贴近地面的时候骤然扭曲,露出一个惊恐怨毒的表情。

但她的声音却十分平静,我祖父从三十二岁到六十二岁,都在镇上当账房先生。

方众妙微微一笑,问道,哦?那三十二岁以前呢?他在做什么?

吴玉竹知道自己必须撒谎了。但这个谎言,在场没有人能拆穿。

回禀国师大人,我祖父是逃难过来的,他三十二岁之前在哪里生活,做些什么,我们一概不知,他也从来不提。

村民们也都附和,对对对,吴老头从来不说他年轻时候的事,喝酒的时候我们问起来,他还会发火。

方众妙颔首,而后轻笑一声,仿佛对吴玉竹的回答很满意。

跪在一旁的杨族长满心都是恐惧,好在一张老脸极为皮厚,暂且还稳得住。谁能知道他此刻的惶惶不安?谁能体会他接近崩溃的心情?

国师怎会怀疑上吴景天?那可是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啊!

但偏偏但偏偏国师的怀疑是对的!她追查的方向完全正确!她这双眼睛她这双眼睛

杨族长看着方众妙的双眼,好似看见了一片无尽深空,那里有着能够将他彻底吞噬的可怕东西。

他开始后悔,然而此刻已经无法回头。

他看见国师的目光从吴玉竹身上移开,投射在自己身上,于是地狱的大门缓缓洞开。

在极致的恐惧中,杨族长听见国师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你膝下是不是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孙子?两三岁便开始跟着你读书,有着超乎寻常的天分?

杨族长一阵眩晕。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被活活剥掉人皮的痛苦。

国师的问题在旁人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闲扯,然而在他们这些凶手耳里,那就是最为尖锐的一把刀,甩出之际便能令人毙命。

国师已经洞察真相!

杨族长不敢相信,世上怎会有人头脑精明,眼神锐利到此种地步?她什么时候发现的?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杨族长强压恐惧,答道,启禀国师,草民膝下有四个小孙子。其中一个的确很聪明伶俐,打小便跟着草民读书习字。

他想撒谎,但可能吗?周围这些乡民,哪一个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再者,他平时总爱对旁人炫耀,于是孙子早早就传出神童之名。他若否认,立刻就会被拆穿。

悔啊!早知国师会来,他绝不与吴氏同谋!可他怎能知道,国师的威名并非谣传,其本人远比传言神异万倍!

方众妙轻轻颔首,对这个回答也很满意。

在村民们越来越深的疑惑和越来越多的不耐中,她看向托于掌心的一缕魂魄,问道,李大夫,你最后一次给姚翠花看病,开的是什么方子?

吴玉竹的脑海中好似有雷霆在轰鸣。杨族长差点心脏骤停。

这个问题依旧直指核心。杀死姚氏的刀也终于被国师找到了。

不,不是找到的。她一直都知道姚氏是怎么死的,她只是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一点一点拨开迷雾。

李大夫想了片刻,报出一个方子。很寻常,没有哪里特别,几乎所有大夫在治疗肺痨的时候都会这样开方,拿去别的地方,随便找个大夫询问,这方子都不会有问题。

方众妙挑眉道,李大夫,此方中,鳖甲和青蒿的用量略重了一些,你以往也这么开吗?

李大夫摇头,不是,以往都是正常剂量,只这个方子加重了。

方众妙问道,加重剂量的时候,你是出于自己的考虑,还是受了吴玉竹的引导?

吴玉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几乎痉挛。这个问题简直要命!

李大夫想了许久,摇头,并未受吴氏引导。

吴玉竹一丝丝地深呼吸,竭力不让自己瘫软下去。她就说这种杀人手法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