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话音未落,她已经拖着沉重的步子往里走,水珠从衣角滴落,在地板上蜿蜒出一道道泪痕似的印迹。
只是背影,就能感觉她累极了,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
乔潇潇向来是天大的事儿也会专注于学习的,可如今,楚心柔苍白的脸色、恍惚的神情,还有反常的沉默,都像细小的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转成了绵绵细雨,雨丝轻叩玻璃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十一点半的指针在寂静中缓慢移动,乔潇潇终于按捺不住,轻轻叩响了卧室门。
姐姐?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亮。等待回应的几秒钟里,她的耳边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在第三次叩在门板上,依旧没人回应时,乔潇潇已经顾不得什么分寸了。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将家具的轮廓勾勒成模糊的剪影。
楚心柔静静躺在光影交界处,乌发如瀑铺陈,衬得面颊异样潮红。她急促的呼吸搅动着空气,额前濡湿的碎发黏在泛着病态红晕的肌肤上。
乔潇潇屏住呼吸靠近,发现她的睫毛正不安地轻颤,指尖触及额头的瞬间,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姐姐!
楚心柔在混沌的意识里听见乔潇潇带着哭腔的呼唤,她努力想睁开眼,却连睫毛都无力颤动。
窗外的雨声依旧缠绵,时急时缓地敲打着窗棂。楚心柔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刺眼的白惨白的天花板,苍白的灯光,还有手背上连着输液管的医用胶布。
她艰难地转了转眼珠,视线下移时,看见乔潇潇枕着胳膊趴在病床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
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楚心柔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她这是在医院里。
哎呦,我的天啊,祖宗,你可算醒了。
杨绯棠端着洗净的樱桃推门而入,素来精致的裙装此刻皱得不成样子,眼下还挂着两片淡淡的青黑。
我怎么在这儿?楚心柔声音沙哑,目光落在熟睡的乔潇潇身上,她怎么没回家?
你还问?!杨绯棠气得要把樱桃扔楚心柔脸上了,她压低声音:昨晚你烧到三十九度五,潇潇打电话时你都昏迷了!这么大的人了,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楚心柔敏感地捕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潇潇?
杨绯棠之前对乔潇潇一直是带着审视与距离的,如今怎么突然这么亲近了?
杨绯棠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乔潇潇紧蹙的眉头有些心疼:这孩子啊,肯定吓坏了。
杨绯棠至今记得电话里那令人揪心的声响,滂沱雨声中夹杂着乔潇潇急促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声,以及雨水拍打在手机上细碎的噼啪声。
杨姐姐,我姐姐发高烧了,我叫了她好半天,没有反应。乔潇潇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却仍强撑着把每个字咬得清清楚楚,我现在背着姐姐往医院走雨太大打不到车我只找到了姐姐的身份证,你能不能来一趟
她以前只去过村里的卫生院,大城市的三甲医院乔潇潇从没有踏足过。
以前,乔潇潇能不开口求人,绝不多说一个字,可现在,她字字句句里都是恳切的哀求。
楚心柔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乔潇潇背上,她的帆布鞋早已被雨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一只手死死扣住背上的人,另一只手还要与肆虐的狂风搏斗,那把摇摇欲坠的雨伞,伞骨已经被狂风吹折了三次,却仍倔强地护在楚心柔头顶。
当杨绯棠急匆匆地赶到时,乔潇潇不仅准确找到了急诊楼,甚至已经带楚心柔验完血了,尽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助挂号机,第一次来大医院,什么都不明白,可在她一遍遍恳求下,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乔潇潇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身体一直颤抖,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直到杨绯棠过来了,楚心柔输上液了,她才感觉浑身无力,脚下一软,差点坐地上。
杨绯棠连忙扶了她一把:怎么了?快坐下!
乔潇潇浑身都被雨打湿了,刚才紧张办手续感觉不到,如今稍一放松,空调的凉气顺着后脊窜了上来,夺了所有力气。
杨绯棠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了,你先回家洗个热水澡,换衣服,这里我看着她就行。
她都不敢想象,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孩,是怎么在狂风大雨的后夜,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人把楚心柔弄医院来的。
都这么着急了,乔潇潇还给楚心柔裹上了衣服,拿上了身份证,还把她自己存在奶粉罐里的全部积蓄九百多块钱都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