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路远寒跟在白犬身后,他仿佛对这诡异的献祭仪式习以为常,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甚至不如被路远寒用刀架住脖子时那样慌张。
从教会内部出来,门后的世界再次颠覆了路远寒的认知。密林里那些怪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往远处的坡路,辉煌而华贵的宫殿雄据在高崖上,王庭覆盖的范围比几座城镇聚集起来还要更广阔,崖顶至少有千丈高,峭壁下黑色的潮水席卷一切,无数雪白的浪花飞起又湮灭。
这怎么可能?路远寒停了下来。
他来的时候看得很清楚,维诺拉教会后面只是一片寻常树林,眼前的景象简直像是海市蜃楼。但队伍前列的人已经顺着坡道往上走去,这些事切实地发生在了他面前。
难道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就是所谓的神国吗?
路远寒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触手莫名消失了,无论他如何尝试也没能让身体变得扭曲,仿佛他从未变成怪物一样。但那种对血肉的渴望还刻在他的本能中,虽不明显,却如影随形地依附着路远寒的存在。
路远寒上前抓住白犬的肩膀,却发现他脸上洋溢着非常幸福的神情,仿佛已经再无遗憾,现在就能慷慨赴死一样。
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这仪式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一声巨响从前面传来,路远寒转头望去,只见一双幽灵般的大脚轰隆隆从上方碾过,将队伍前面的几人踩得血肉横流,脚掌每次落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燃起洁白的火焰。被踩烂的肉糜惨叫连连,剩下的教徒却置若罔闻,越过同伴的尸体,向着理想中的神国走去。
白犬笑着说:“我们在祂的梦中,觐见祂的神颜。”
原来这一切都是在那位王的梦中,也难怪路远寒的力量会受到压制。既然仪式每两个月举行一次,那梦境必然不会延续太久,否则这些教徒的肉身也会被饿死在外面。
想到这里,路远寒稍微放下心来。
白犬不想耽误进程,拍开他的手就跟上了队伍。那双带来死亡的脚掌已经远去,朝圣的队伍重新出发,路远寒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梦境的特异之处再次体现,原本远如天堑的王庭,在他们的步伐下竟然很快就出现了在眼前。一条颜色鲜明约两层楼高的蚰蜒盘踞在大门上,承担起看守的职责,用巨大的复眼巡视着进入王庭的每一个人。
进了王庭,便能看到无数穿行的怪物邪祟,它们形容恐怖,而且体型庞大,仅仅扫上一眼就有可能暴毙身亡。
想起过溪流时白犬那句警告,路远寒低着头不发一声,安静地尾随在队伍后面。
忽然间,有什么温热的触感浇在他头顶上,将兜帽浸得通红。随着一阵血雨纷纷扬扬地落下,嗡嗡的振翅声在头顶上轰鸣,路远寒可以想象到,某种会飞行的昆虫正攥着前面的人在空中撕咬。
他觉得所谓的朝觐根本就是一场屠戮,即使是在梦境中死去,也有着难以预料的后果。
那振翅声越来越大,路远寒感到一阵不妙,猛然往旁边扑去。细长的足钩带下了那截染血的绷带,他抬头望着那巨大的蜻蜓将绷带放进口器中咀嚼,又立马吐了出来,顷刻间浑身震颤着坠向地面,扑腾几下后再也没有了气息。
路远寒顿住了。看来自己的血对某些畸变物来说是有剧毒的,但为什么在梦中也能生效?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知道身上的神秘力量并未被完全限制,那自己的安全也就多了几分保障。
参与仪式的九十九人只剩下不到一半,这座吃人的宫殿才揭起它的帘幕。侍奉神祇的寝居比正常建筑要大出数百倍,到处伫立着通天的雕像,每扇门洞后都连接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点幽光飘在前方为他们引路。人类行走在其中,显得万分渺小。
他们穿过两扇宏伟而美丽的门,终于到了寝宫内部,所有疯狂与诡异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四面血肉构筑成的墙壁微微起伏,从肉泥表面浮出的眼珠转动着望向底下的教徒。那些镶嵌在墙里的手臂一条条挥舞摆动,一旦被它们抓住,就会被拖进墙中,与血肉山彻底融合。
在宫墙簇拥的中心,潜藏着维诺拉教会敬仰的王。
祂倒悬在半空之中,圆卵状的腹部缠绕着无数条迷雾般的丝线,一道腹柄贯穿上下,剩下的八条节肢攀附在绵密幽深的网上,数以千计的畸变尸体被蛛丝紧绞着黏在网中,从他们胸口冒出的细线汇聚到突起的腹面上,编织出那巨大而诡谲的脸庞。
“啊啊!敬爱的王啊,我们赞颂您的慈悲!”
路远寒听到黑衣主教激动地叫喊起来,教徒们顿时匍匐在地,跪拜着空中那异常雄大的臃肿黑影。虽说是为了觐见神颜,但没有人敢抬头窥探祂的真容,而那蜘蛛般的外型,恐怕也只是一种化身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