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1 / 2)

侍奉着韦根·维尔尼亚的所有下人战战兢兢地跪了满地, 他们浑身都湿透了,被浸湿的发丝紧贴在颊边, 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一颤一颤, 嘴唇因恐惧而被咬出了血——滴答!那种黏稠的液体还在往下滑落, 将整座殿内的地面打出大片痕迹, 但那并不是水, 而是即将被引燃的油。

皇储殿下将他的寝宫泼得到处都是油。

路远寒紧皱着眉,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只要谁现在点把火,就能让代表着帝国荣耀的绯红宫瞬间化作火海, 死几个人倒是无关紧要,更糟糕的是那将为皇室带来惨重的损失……那些无辜的侍从怕得全身直颤,却不敢擅自从地上起身离开。

而这一切只因为他们的主人, 那位日后将要接手整个帝国的殿下正在发怒。

这并不是什么玩笑, 韦根折腾起下人的时候毫不留情, 即便他的行为已经遭到了无数次举报, 皇储殿下仍然没有收敛,敢得罪他的家伙全部下了审判庭的地牢,但那并非官方机构助纣为虐,而是他置人于死地的手段太一击毙命,塞诺阿现在没有人敢跟他争夺继承权。

“老师,想见您一面还真是难啊。”

韦根开口说道。

殿内的灯光落在了他略微抬起的脸上,显得俊美而又柔和,若是不熟悉他本性的人站在这里,只会对尊贵的皇储殿下心生敬意。

他与老师隔着遍地湿漉漉的油光相望,即使处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那人的视线仍然冷静、不近人情,轻而易举揪住了韦根·维尔尼亚的心……他开始觉得那些侍从的呼吸声太吵了,简直让人心烦意乱。

在路远寒看来,韦根已经病入膏肓了。那层隐秘的气息笼罩在韦根面上,看起来就像殿下印堂发黑,然而只有他一人能够察觉到这个事实。作为解决过无数突发情况的特情处处长,他的学生却在逐渐丧失理智,路远寒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韦根·维尔尼亚本就是个暴君,他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说道。

历史无可改变,路远寒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脑海中很快出现了反驳的腔调:他本不该闯进维度裂缝,若是没有受到黑暗物质的侵袭,韦根或许不会性情大变,那时的疏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分节点——正是我、我们亲手造就了这个怪物。

路远寒对此习以为常。

就任首相期间他早已练就了非同一般的心理素质,毕竟有多少人愿意为了谢司·维尔夏德献上生命,就有多少隐蔽势力想要他去死。比起这十年间经历的各种动荡,一个失心疯的储君算不得什么,路远寒想,事情还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

“好久不见了,殿下。”他走进了大殿,看到韦根·维尔尼亚神情骤变,“若不是有太多双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我的行为,让人如履薄冰,我也很想经常上门拜访……但欲登其位,您就必须学会忍耐自己的欲望。”

沉默片刻后,韦根挤出了一个字眼。

——借口。

“我往首相府寄了三千一百零九封信,但它们全部石沉大海,那些送到议会大厦的信更是同样的遭遇。”他心底有什么庞然而恐怖的东西爬了上来,任谁也无法辨别它的物种,但它无疑渴望着进食,“朝中反对您的声音我都镇压了,只要割下他们的舌头,将淌血的烂肉送到议院巡视一圈,那些愚蠢的家伙就闭嘴了,不会再因为您跟皇室保持联系而弹劾到女王陛下那里,难道我不是真心为了您着想吗?”韦根的面部神情定格在一个堪称古怪的姿态,他逐渐合上嘴唇,仿佛口腔里即将涌出某种物质,“……到底为什么要抛下我,选择那家伙呢?”

路远寒意识到这下误会严重了,他本没有偏袒两位继承者中的任何一方,但殿内人多眼杂,他不能当众暴露自己在此事上的倾向,审判庭已经对谢司·维尔夏德虎视眈眈很久了。

“保持冷静,殿下。”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路远寒的鞋尖浸透了油,但他仍然昂首挺胸,让韦根·维尔尼亚忽然意识到岁月竟然不曾在这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是眼尾一道细微的皱纹,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您越是不珍视自己,以及整座绯红宫内的性命,就越容易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我曾经教过您应该怎样做。”

首相阁下的话掷地有声,韦根的理性知道那人说得完全正确,然而他现在被强烈的情感侵蚀了整具身体,他的面部肌肉轻微痉挛着,就仿佛恼羞成怒,又像是什么可怕的剧变。

默然两秒后,韦根·维尔尼亚终于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我在背后这道墙下埋满了炸药。”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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