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帳疑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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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夜雨细沥,窗外梧桐滴水如弦。 &e&e傅宅后厢静得只听得见风入帘声,书房灯焰摇曳,影子在墙上浮沉。 &e&e昭寧伏案而坐,面前摊着从沉府带出的旧帐册。那是沉父在任绣局主事时留下的帐目——册页厚重,封皮因岁月泛黄,却被人细细摩平,连角边都没有一丝破损。 &e&e她原以为不过是例帐,然而此刻,每翻一页都像揭开一层旧伤。 &e&e案上还放着那封小萤遗信。她将信重新展开,指尖摩挲着那些被水渍渗开的墨痕。那笔跡一开始颤抖凌乱,似是匆忙之际写下,唯独最后几行却异常稳定—— &e&e「若要查真,勿只看银两,还要看……图样与批语。」 &e&e那几个字半被墨晕掩去,像是小萤临死前强撑气力写成。昭寧盯着那句,心底忽然生出一阵寒意—— &e&e她当时并未深究,如今重看,方觉那句话背后另藏意图。 &e&e她抿紧唇,照着信中指引,从帐册首页开始查起。 &e&e头数页一切如常,银两往来清楚,备註中记着各式图样名称:牡丹、云锦、瑞鹤、寿梅……无一不端正稳妥。 &e&e直到第十一页,她的指尖忽地一顿。 &e&e那行「凤羽团寿」的字样下,墨色略重,笔画似被覆写。她微皱眉,取细毫笔轻轻拂上,纸下竟渗出另一层旧字——模糊却仍可辨出笔画的轮廓: &e&e「……凤……阳……」 &e&e昭寧屏住呼吸。那字,分明是「百凤朝阳」——那幅早被官府禁绝的妖异之图。 &e&e她心口一沉,立刻翻查后续数页。越往后,越觉诡异—— &e&e图样名称虽各异,但首字似乎自成规律。她将那些图名依序摘出,暗暗记在纸上: &e&e「初、隐、百、绣、朝、凤、不、归。」 &e&e她怔了半晌,喉咙乾涩,低声呢喃:「这不是图名……是密语。」 &e&e窗外雷声远响,灯焰晃动。她驀地起身,从案侧取出绣袋,将其中的团寿底稿与小萤遗留的练习图一一摊开。 &e&e那幅旧图边角被削去一截,纸质微黄,针线处残留断丝。她轻轻拼在帐册旁比对,赫然发现撕痕竟与帐册缺口完美契合—— &e&e这不是巧合。 &e&e小萤在死前,用这张图作为引线,将所有真相暗藏在她平日绣习的图样中。 &e&e昭寧的手微微颤抖,胸口起伏不定。 &e&e她忽地想起,曾有一夜,傅怀瑾在灯下低声对她说过: &e&e「银两只是浮面,真正藏着命的,是图样的流转。」 &e&e当时她只觉那句话玄远难解,如今听来却如利刃划开雾障。 &e&e沉父并非只是为了银两而改帐。 &e&e当年那幅出自葛氏的〈百凤朝阳〉图,被诬为「妖异不祥」后,本应销毁。 &e&e可他却暗中留下一份底稿,将整幅图拆解成数十个局部纹样——有的只取凤羽、有的只留云纹,再分别更名为「凤羽团寿」「瑞锦添香」「朝霞延年」等吉祥之名,假作新样,呈上绣局存案。 &e&e从此,原本属于葛家的图样,被沉府冠上自家印记,流传于各大绣坊,成了「沉家样式」。 &e&e那幅被斥为妖异的杰作,竟以这种方式被分割、改名、再包装成沉府的荣光。 &e&e而真正的创作者——葛家,早已被逐出南城,名声尽毁。 &e&e她紧握笔桿,指节泛白。 &e&e这不只是造假,而是夺命的偽作。 &e&e她一页页对照,发现每一处批语都隐约带着同一人笔势——敛锋、藏锋、收笔如刀,与沉父的字跡无异。 &e&e那笔跡曾是她儿时最熟悉的依靠,如今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穿透她的心。 &e&e她低声自语:「你们不是毁了那幅图,而是用它去换沉家的名声……」 &e&e灯焰晃了晃,照出她苍白的脸。 &e&e她觉得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变得稠密,像是无数幽灵从帐册缝里鑽出,绕在她四周。 &e&e那些图样,那些笔画, ', ' ')(' 不仅是艺术的碎影,更是被抹去的冤魂。 &e&e她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e&e小萤、葛家、甚至沉母的沉默,全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沉府的繁华,立在别人的血线之上。 &e&e她抬起头,眼神逐渐沉静而坚定。 &e&e「好,既是他们以绣为局,那我就以绣为刃,一针一线,刺破这场谎言。」 &e&e她取来新的白绢,将那几个密语抄录其上,笔锋一转,墨痕似黑丝缠指。 &e&e「初、隐、百、绣、朝、凤、不、归。」 &e&e她一字一字写下,心底暗道: &e&e「我会让这些字重现于堂前,让所有被夺去的名与命,都回到原主手中。」 &e&e窗外雷鸣再起,长夜似要被撕裂。 &e&e雨声打在窗欞,化成断断续续的节拍,彷彿在为她誓言应声。 &e&e烛焰映在她的侧脸上,柔光与冷意交错。 &e&e那一刻,她不再是命运摆佈下的沉府女子,而是手执针线,刺破谎言的审判者。 &e&e而那本帐册,在灯下微微泛光,像是一条潜伏多年的暗河,终于开始汹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