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罗 第46节(2 / 2)
舒仪糊里糊涂似乎听见了,唇一张一合翕动,把药汁凑过去,她又不肯喝。
郑穆拉长了脸,额上青筋一跳一跳,想了想,把药碗放到床头摆着的暖水盆里,命下人去取蜜饯来。
管事闻讯亲自捧来一盒糖果子蜜饯,进了卧房,见郑穆一脸肃穆地坐在床沿边的场景,心下就是一跳。放下食盒,他轻手轻脚退出房,抬头朝内望了一眼,郑穆从盒子里取了一块蜂蜜腌杏子,递到舒仪嘴边,隔着屏风,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几乎靠在一处。管事心中震惊不可言说,快步离开。
舒仪舔了舔唇边,果然有甜丝丝的味道,眉头放松许多,眼泪也收了起来。
郑穆却飞快拿开,重新拿了药来,“喝了药才能吃。”
这回舒仪似乎明白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把药喝光。
郑穆松了一口气,喂一碗药真比和高手过招更磨人。他从食盒里挑了最小一块腌梅子塞在她的嘴里,扶着让人重新躺平,盖好被褥,确认呼吸平稳,又坐了一阵。
外伤最忌寒热,夜里舒仪果然体热上升,脸上泛红,嘴唇微张,呼吸变得沉重。幸好药也起了效果,她脸上滚烫,额上渐渐浮起了汗。
郑穆绞了热毛巾给她擦脸,又喂了两次温水,到了凌晨时分,她身上热度渐渐退了下去,郑穆眼见并无其他病症,放下心来,另唤来丫鬟伺候。
天刚擦亮的时候,舒仪口干舌燥地醒来,窗幔外黑漆漆一片,她还有片刻惺忪,想起在宫中的遭遇,后面恍惚又见到郑穆的脸。她心下发沉,觉得目胀头痛,浑身酸疼,抬手撩开幔帐,又是一阵剧痛,闷声呼痛。
守夜的丫鬟醒来,点起灯,又捧了热茶来。
舒仪没有接,问:“这是哪里?”
“安阳郡王府。”丫鬟老老实实回答。一面还偷偷打量舒仪。
舒仪心下一抖,抿着唇久久无语。直到丫鬟催促,她才接过茶碗,一面饮一面问:“师……郡王在哪里?”
丫鬟道:“五更刚过,您再睡一会吧。郡王爷守了您大半宿,刚睡下没多久。”
舒仪脑中仿佛轰隆隆一声巨响,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守了我半宿。”
丫鬟答道:“是呀。”上前为她拢好被褥,又道,“您身体虚,再睡会儿吧。有什么事就吩咐奴婢会替您做。”
舒仪躺回床(chuang)上,脑海里就像开了作坊,五颜六色,色彩缤纷,什么想法都有,乱糟糟的一团,理也理不清。她闭上眼,思绪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的那个晚上,她拿着树枝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刻,袒露心迹。
可第二日,她就再也找不到他……
昏沉着又睡着了,梦里纷乱,似乎是什么悲伤的故事,舒仪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午时,天色阴沉,室内室外皆是灰蒙蒙的。丫鬟见她醒来,打了水为她梳洗,细心而周到。梳洗完毕,又让人送来白粥和小菜几碟。
舒仪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胸口有些气闷,她抬起手,手腕上空无一物,让她心里也有空落落的。
丫鬟收拾了碗筷。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舒仪只当是丫鬟回来了,头也未抬,问道:“我手上有个镯子你可看到?”
回她的却是郑穆的声音,“镯子我收起来了,等你手上伤好了再戴。”
舒仪一怔,抬起眼,看着他走进屋来,一身灰色衣服,显得格外沉稳老成。从未想过两人还能这般独处一室,心平气和地说话,舒仪呆呆看着他不语。
很抱歉,这两天我身体不好,去了北京回来,重感冒,咳嗽十多年没有好……
明天会继续更的
第72章
外面正下着雨,细如牛毛,沾衣不湿。
郑穆没有径直进门,而是在门口掸了掸衣服,走进屋,舒仪仍盯着他看。郑穆面无表情,在靠床头的椅子坐下。
“手上的伤重,别乱动。”他道。
舒仪放下手,这才发觉自己盯着他看的时间久了些。这个时候不免又庆幸郑穆看不见,像她这样头发披散,只罩着一件宽松的大袖衫,形容狼狈,他全看不见。她暗自松了口气。
想了想,还是称呼,“郡王。”
郑穆皱了皱眉,“说说吧,怎么回事?”
舒仪道:“是刘太后。”想到郑穆教导她这些年,就是只学到点皮毛,也不该落到这种境地,也不知道他心中会不会把她想的半点用也没有。舒仪颇有些忐忑,在他脸上看了看,又道,“实在没想到深宫内苑,行事会这般龌蹉,连使药这种下三滥的伎俩都用上了。”
郑穆仍旧皱眉,目光平视,舒仪明知他目不视物,却仍觉得被看穿了似的。
“你是舒家贵女,新帝正是借助各大门阀的时候,刘太后为什么要下药害你?”
舒仪只好和盘托出,说到郑衍的态度她有些纳闷,也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当着郑穆谈及儿女私情是件极别扭的事。
郑穆不置可否,郑衍亲口承认过属意舒仪,他并不意外。听她说到后面刘太后下药,让刘羽进房行事时,他蓦然面色一沉,眼中露出明显的厌恶。
舒仪虽病恹恹的精神不好,其实心中硬压着一腔怒火,说完之后脸色也很不好看。
“陛下异想天开,刘太后心里不快,我多少也能明白,可她万事都想占先,既不愿舒家做外戚,又想着攀附关系,弄出一桩联姻,让舒家出力,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舒仪只要刘太后的阴私算计,手上的伤就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受过的苦,流过的血。
刘阀发迹时间短,眼皮子浅,这些年仗着皇帝偏疼小儿子,他们就露出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气势来,让其他几家门阀极为不耻,私下没少议论。门阀有门阀行事规则,刘阀明显不具备这种气度。刘太后虽然身居后宫,但显然深得刘家精髓,遇事只为家族考虑,不管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自以为居后宫之巅,无人可奈何,别人的命就可以随意揉捏——
美的她。
舒仪微微垂下眼,在心中盘算了一番。
“你可要将此事与陛下商量?”郑穆等她说完,问道。
“和他商量什么?”舒仪反而有些奇怪,虽说郑衍有些情义的样子,她可从未回应过,退一步说,就算两情相悦,刘太后可是郑衍亲娘,她摇头,“都说疏不间亲,陛下知道了又能如何。”
“陛下还是明白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