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 “至于我买了什么嘛……我估计你也猜到了。音羽山就是三年前那家酒吧的主人。两年前我辞掉调酒师的工作,那老头把酒吧收回去,但经营不善,没过两天就落个关门大吉。” “所以,至于现在,或者说以后,那里就彻底属于我们了。” 他把“我们”一词咬得很轻,似乎在可以遮掩着什么,但许书梵还是听清了。 “你不是担心,我把工作辞掉以后靠什么生活吗?”祁深阁系好安全带,偏过头盈盈地看着他,瞳孔里跃动着一闪一闪的亮光。 “酒吧老板,这就是我给自己找的新工作。” 时隔整整三年,许书梵再一次回到了与祁深阁初遇的地方。 从音羽山先生身边离开以后,没过多久,夕阳便完全坠落到了地平线之下。在宣布完自己惊人的决定之后,祁深阁完全没有因为许书梵呆滞的表情而做出什么犹豫,而是直接赶鸭子上架似的: “饿了吗?要不要先带你去吃饭?” 许书梵在北海道待的时间虽说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个月了,但大部分都在漫无目的的流浪中度过,倒的确没吃过什么本地的特色美食。 因此,尽管他自认为自己的革命意志十分坚定,但在听见祁深阁的问句之后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半秒之后才斩钉截铁地道: “不行,这件事还没解决,说清楚了才能去吃饭。” 然而也就是这犹豫的半秒钟给了祁深阁可乘之机。他低下头莫名其妙地闷笑了一声,然后径直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边吃边说嘛,我这儿又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祁深阁把许书梵带到了一家烧鸟店。 店面不大,但装修得很温馨,处处都泛着暖黄色调,食物的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溢满了半条小巷。 “雪炙……”许书梵仰头看着入口门廊上挂着的招牌,眯着眼睛慢慢念出那几个字符。 “我是这家的常客了,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上一次。”祁深阁帮他掀开帘子,语气随意地介绍。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两人刚刚走进店里,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就走上前来,对祁深阁语气熟稔地笑道: “祁,这个月为什么月末才来?” 女孩子从后厨出来。身上的围裙还泛着特有的淡淡油烟味,许书梵断定她便是这家店铺的主人。听见她的话,祁深阁笑了笑,没所谓地道:“工作有些忙而已。” 又道:“这位是我的朋友,许先生。他现在跟我住在一起。” 女孩这才把目光转移到许书梵身上。很温柔地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 “您好。初次来我们店里。希望北海道的美食能给您留下一个好印象。” 许书梵弯着眼睛说了声“好”。 女孩把两人引去了视野最好的靠窗位置,拿来菜单后就离开了。祁深阁把薄薄的小册子递给许书梵,后者打开略微翻阅了一下,然后受惊般抬起头: “这么贵?” 这都能赶得上他平时一日三餐加在一起的价格了,还是算上消费税的那种。 祁深阁不以为意: “用料新鲜,手艺独特,而且函馆的物价本来就不便宜。”他说,“不过有我在的话,全部菜品都会打八折。” 许书梵听见这句话才算是松了口气,重新把目光落在菜单上,嘴里忍不住嘟嘟囔囔: “你面子这么大?” 祁深阁有点好笑地看着他,恬不知耻地道:≈ot;没办法,人格魅力摆在这。” 最后许书梵精挑细选,点了鹅肝、牛肋条、炭烤秋刀鱼,以及特色的日式夹心年糕。菜单被收走以后,他看着祁深阁慢条斯理地把大衣脱下来,叠好之后放在椅背上: “你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吗?” “还行。”祁深阁拿起茶壶,示意许书梵把杯子递过来。 “她是那家酒吧的常客,常来光顾我生意,我自然也要礼尚往来,一来二去就熟了。” “这样。”许书梵干巴巴地道,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不过你别误会,我们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祁深阁在他的杯子里倒满白雾飘散的麦茶,终于舍得施舍给他一个正视的眼神:“她知道我喜欢男的。” 原本刚刚接过茶来顺嘴抿了一口的许书梵差点“噗”把茶水喷出来。 祁深阁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抽出两张干净的纸巾,递给已经捂着嘴开始低低咳嗽起来的人,感慨道: “三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容易被呛到。” 这一次,许书梵花了比以前还要多的努力才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恢复正常。两人无言地对视了片刻,然后许书梵率先撇过脸非常若无其事但又极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该兑现承诺了。酒吧的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请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技术实在很生涩,但祁深阁只是笑了笑,并 ', ' ')(' 没有把这层浮于表面的伪装戳破。他顺着许书梵的问题回答下去: “你想了解哪一方面?” 许书梵看着窗外。街道旁低矮的松树枝丫上结着冰霜,最顶上有很不起眼的圣诞装饰,看样子是一个就算有风吹过也不会轻易发出声音的小铃铛。 他想,在自己来到这座一年有三分之一都在下雪的小城之前,祁深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你之前那份工作,主要内容是什么?” 良久之后,他把视线转回到祁深阁脸上,冷不丁开口道。 祁深阁挑了挑眉。似乎是对他会选择问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回答了: “做数据,整理报表,计算股市在一段时间内的表现情况,然后和上司同事打交道,他们要根据我的计算结果来决定公司该在什么时候切入市场。” 祁深阁神色淡淡,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清苦的大麦茶。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我大学读的是金融,从本科一直到博士,从来没换过专业。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还要一直坚持下去?就为了光明的就业前景,以及身边所有人都说我在这一行有天赋吗?” 祁深阁放下杯子,自嘲似的摇摇头,似乎那些回忆和心血都不值一提,从来都并非他真正想要追求的。 “你说我是不是挺蠢的?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因为你来了,才能做出辞职的决定。” 许书梵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却猛地一怔:“所以,你真的是为了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这一次,祁深阁终于放弃了否认。 “嗯。”他直视着许书梵的眼睛,发出一个很简短的音节:“但你说错了,不是为了你,而是因为你。” “三年前我们遇见时,你告诉我,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找一个很难找的人。你走了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起这句话。我想,也许我也应该试着去寻找什么东西。自由也好,灵魂也罢,但我想去试着变得和你一样。” 说到这,他对许书梵笑笑,目光似乎透过他单薄的身体和结着白雾的玻璃,去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和你一样,不被由时间和人群组成的陷阱困在这里。我也想去试着找到点什么。” 那天晚上,许书梵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了祁深阁的一切。 在两人以往虽然为时不长但似乎已经很具有代表性的接触中,他并没有觉得祁深阁是一个多么健谈的人。 但事实就是,也许因为中午喝的麦烧酒精还没有从他的身体中离开,这个刚刚重逢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似乎把一切都坦诚而随意地告诉了自己。 换句话说,他对他这个事实上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星期的陌生人不设防备。 祁深阁在国内出生并长大,十五岁以前一直生活在一座美丽的沿海城市。高一那年,由于父亲的工作调动,他们拿到永驻资格,举家搬迁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 他在东京完成了自己的高中学业,然后顺利考入在国立高校中赫赫有名的北海道大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的大学生活平淡而无趣,除了顶着名列前茅的成绩和直博的天才光环以外简直空无一物。 但无论如何,他的人生都称得上顺风顺水、完美无缺。直到大三那年,由于一场惨烈的车祸,他的父母意外去世。从此二十岁的祁深阁举目无亲,茕茕孑立在这片被辽阔海洋包围的孤岛。 祁深阁说,他的人生就好像一条在轨道里前进的弧线,虽然竭力扭曲着想要尝试一下脱轨的滋味,但那些尝试会让他自己先心生惧意,最后乖乖放弃。 “我自杀过很多次。”祁深阁以一个轻松的姿势把手臂搭在桌子上,像是在叙述一个陌生而毫无波澜的、陌生人的故事。 “第一次是在高中,刚来东京的时候。我不适应这里的一切,饮食,语言,森明的规则,冷漠的社会。第二次是在我父母的葬礼结束之后,毕竟除了他们以外,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能称之亲密的人了。后来整个博士期间也在一直抑郁,吃了不少精神类药物,一直到毕业的前一年才好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