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霍决静了片刻,侧首,给了列夫一个指令。
列夫会意,往后退开半步,对其余两名保镖打了个手势,独自留下。
漠然扫视陈叔一眼,霍决将时闻揽在怀中,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林间已是日落时分。
大地一阵恍惚。
车速匀缓,驶离半山,身后愚园时隐时现,掩映于满目绿意之间。
封闭车厢里流淌冷冷薄荷香,一只手被另一只手紧攥,无人言语,车载音响在播放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
在经过一个和缓弯道时,时闻突然急急拍停车辆,推开门,几步冲到灌木丛边,弯腰吐了出来。
她近日焦虑,吃得很少,胃里几乎没有东西,只失控地痉挛着,呕出些许酸水。
生理性眼泪蒙住视野。酸痛胀满鼻腔。错觉被近在咫尺的灌木荆棘刺入喉咙,需要大口大口汲取氧气。
“慢慢呼吸。”
几乎瘫软下去的瞬间,腰腹被稳稳托住。一只宽大的手覆在脊背轻拍,拧开的水递到唇边。
“鼻子吸气,嘴巴呼出来。”霍决的声音在引导,“慢慢呼吸。”
时闻机械照做。
吸气。吐气。漱口。小口小口饮水。企稳。站直。
视野在几秒后才变得完全清晰,蓄在眼眶的泪无声落下,又被霍决轻轻拭去。
他面对面抱着她,没有立即带她回到车上去。怕她刚吐过,车里闷得不舒服。
时闻像被抽掉了支撑的骨头,脊背软绵绵塌陷下来,龙骨被一节一节摸索着数,灵魂一阵失力。
下巴湿漉漉的,抵在他肩上,泪水渗湿衬衫。
霍决全不在意,只专注予她依恃,与她倚在山间听风。
山中很静,林野泛起绿浪,将鸟啭蝉鸣送至耳边。幽幽的。间或混入一两声心碎的哽咽。
“我考虑了很久,该不该让你来。”霍决低低开口,“但不亲眼见他死。我怕你不甘心。”
时闻睫毛潮湿,闭了闭眼,让他的吻温柔蹭过眼下痣。
“我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她哑声,“其实还是没有。”
这几年间,复仇的念头像藤蔓一样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令她从精神到躯体,总是奔波,总是跋涉,未敢有片刻停留。
然而真正走到帷幕落下这一刻,她不知为何,却顿觉怅惘。
血债血偿,令人释然,也令人茫然。
“后悔?”霍决问。
时闻沉默,摇头,“自己做的决定,谁都没有资格后悔。”
霍赟的两本日记,一本写在离开云城前,一本写在定居安城后。
借着济海堂那场法事,时闻将前一本交给了李业珺。
其实她当时并没有打算利用李业珺到这种程度。只是觉得霍赟可怜,至死不得理解。李业珺可恨,也可怜,与霍赟决裂那几年对他不闻不问,死后又执着于虚无缥缈的来世与安魂。
究其用心,有善,亦掺恶。
她希望李业珺至少能更接近事情的真相,也希望她至少是因为真相而痛苦。
仅此而已。
她原本没有计划利用更多。
直至南山那夜,霍决出事。
“你流了好多血。”像在说旁人的事,时闻将情绪抽离,平静讲述,“我很害怕。”
李业珺那段时间一直在找她,反复探询霍赟的病情,反复追问她手中是否还有其他佐证。
她几乎不答。
直至那个惊魂不定的暴雨夜,她待在霍决病房里,深思熟虑许久,终于决定将所有东西都交出去。包括霍赟留给她的那封遗书。
她知道李业珺看过之后,势必会做些什么。或迟或早,或轻或重。几多概率掀起微弱波澜,又几多概率导向最坏结局,诸多可能性,她都一一思量过。
“我赌赢了。”时闻胸腔塌陷着起伏,微微垂落眼睛,“我对不起阿赟。”
“对不起他的人或许很多。”霍决摸了摸她凉软发丝,“但你不会是其中一个。”
“他让我把那些东西都烧掉。我没有照做。”时闻低郁道,“那毕竟是他的父母,他不会希望事情这么惨烈收尾。”
“和他希不希望没关系。”霍决语气轻柔,言辞冷酷,“在是他父母之前,他们首先是两个杀人凶手。”
“我知。”时闻贴紧他颈间脉搏,茫茫然低喃,“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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