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陈羽芒说他不要关:“我不换铃声。”
有人打趣,“这小孩爱钱爱得很,每天都盼月中发工资。就让他用着,这动静多招财。”
“他爱钱?”谷恬看他那桌子上一堆,指着那瓶十七块的矿泉水,“这都什么毛病。”
有人回答,“遗留问题。我要是从小到大喝惯penta我也会觉得农夫山泉有铁锈味儿。”
“那你也有毛病。”
又叨叨了几句,主要是围绕陈羽芒的讨论和调侃,他早就习惯了,整个人安静地吃自己的小面包饼,别人说什么就左耳进右耳出,他吃得嘴巴干,拧开瓶盖喝水解渴,又四周看看,问谷恬,“姐,潘宁一上午都没回来?”
季潘宁是这家汽车工作室的老板。
“在老店给人装避震,是台大改,客户相当难应付,她不去不行。”
陈羽芒知道了,又问:“鱼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你自己夹。”
午饭时间很快结束,陈羽芒将他自己那一块囤积的包装纸收拾干净,留在最后开换气,然后一个人下了楼。
这家车行名称叫ozzie,定位豪车修缮改装保养。
占地面积很大,光车间就有百平大小,就在堰金旁边。室内装潢相当符合其市场定位。店里24小时营业,整天开着降尘,闻不到任何让人不舒服的气味。全套亨特装设,对接区装配了apple tv和主机墙。
ozzie开业两年多,生意很好,客源稳定。老板人脉广,员工技术佳。
价格这些算收敛的了,没太把有钱人当傻子宰就足够有诚意。再加上定制服务不错,地理位置又占优。所以鑫城圈里爱车玩车的基本都会来这做改装保养,因此基本天天都能被约满单。
每日的工作量看着不多,但干这行变数也大。客户虽然素质都比较高,但出现压单的情况还是会受数落的。预约好的,钞能力加塞的……店长虽然个人魅力很强,但说到底也是个年轻人,管理还是差了点。
这一周都是这么个情况,忙得要命。都要轮夜班去休息吃夜宵了,白班才刚刚收尾。
陈羽芒在卫生间洗手。
他撑着台面,看镜子中的自己。眼皮薄得能绞出三条褶子,脸色也难看。今天中午只吃了点零食和一块面包饼,喝了半瓶水。本来是想多吃点的,但那股腻肥甜香的鱼味反上来,食物在腹中的存在感忽然变强了。
陈羽芒也喜欢吃鱼,所以应该不是刺身的问题。他断药刚一周,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又白了白,细秀的眉毛皱起来,能看出他在尽力抑制。但压了半天没什么用,陈羽芒的喉咙上下滚了滚,那股即将从喉管滚出来的、粘稠的团状幻觉再也咽不下去。
他呼吸困难,转身快步冲到坐便器前,腿再酸痛无力也没有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冷滑的墙壁,将吃的一切食物都吐了出来。
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甚至大部分都是矿泉水。陈羽芒低垂着头,浑身发冷,有很凉的汗从额头滴下去。一共冲了三次水,直到马桶里再看不见血丝或别的什么东西,才将马桶圈放下来,他坐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重新去洗手台里里外外地将自己弄干净。
“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干嘛去了?”谷恬用喷枪往湿巾上试色,见陈羽芒还是老样子,动作迟缓地换他的工装,像个假人似的。
想说什么,又忍了忍,叹了口气,不再理会,专注做自己手里的事。
说实话,陈羽芒这个人,她了解也不太多。
oz的店长季潘宁,是她五年前在酒吧认识的,那时候季潘宁还在海外留学,大一春假回来。机缘巧合下两人就聊起天来,那时候谷恬还是个敲代码的应届生,对汽车维修一窍不通,没想过会入这行,也没想过这身世坎坷微妙的富二代某一天还能成为自己的贵人。
总之原本可能发展的一夜情,变成寿命不足两月的恋爱关系,和平分手后又称为意气相投的好友,再变成以后一起创业的同伴。直到去年年初季潘宁将陈羽芒带回来,谷恬才得知她有这么个身世更加坎坷微妙的高中同学。
谷恬手停了停,余光瞥见陈羽芒唇边湿润的水渍,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脸,和那明显因呕吐而布满臌胀血丝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那时候的陈羽芒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回想起季潘宁带陈羽芒回来的那天,好巧不巧也是oz发工资的日子。
当时谷恬上下打量这两人,陈羽芒神色疏离,很安静,身体薄得像片纸,却又让人难以忽视存在感。谷恬的目光由下往上,逐步打量,直到凝停在那张脸上。
季潘宁推了推他,对谷恬说,“和你当初一样,这家伙什么都不懂,今天开始你来带他。你放心,添不了多少麻烦。他学这个看一眼就能会。”
“这看着成年了吗。”
“差一年大学毕业。”
“怎么没读完?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你从哪拐来的,你确定他二十多了?”谷恬自己懂了,噢了一声,淡淡道,“你救风尘。”
“什么救风尘……”季潘宁想了想,忽然一笑,“他叫陈羽芒。”
谷恬正想顺着节奏再谑她几句,忽然快速地反应了过来。
“陈羽芒?啊?”她眼睛都瞪大了,因为太突然太惊讶,所以脱口而出,“老白星的小儿子?”
谷恬认识季潘宁这些年,再加上车行是个结识人脉相当便捷的地方,也算是从一工薪家庭老百姓顺藤摸到华东地区塔中小顶的圈子里,见识变广了,很多事一点即通。